柳根倒是不为钱担心,温寒梅给他拿来的那三万多,应该够给老人做手术的费用了,他担心的正是祥子说的该不该通知老人的家里人。
“可是,大爷他刚才给我说,他老家那边的亲人,都快三世几年没联系嘞,即使能找到大爷家的亲人,人家也不一定跑南海来嘞。”
“根哥,那你的意思是,要出钱给大爷治病吗?”祥子苦笑一声问。
柳根想到因没钱及时医治的父亲病故,不能让这样一个好心的老人,也以为没钱而死掉:“嗯,我决定给老人治病。”
“我的亲哥哥哎……一个中午才认识的盲老头,与你非亲非故,用得着这么上心吗!”祥子有些着急了:“大爷要真是胃癌,即使根哥你有钱给他做手术,也救不了他的命嘞!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好好上你的学,做你的生意,这种事,轮不到咱们头上……”
“祥子!”柳根大声制止祥子继续往下说:“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在大雪天救了一个被母亲遗弃的婴儿,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抚养了五六年!就凭这!我柳根也该为老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什么……等等……根哥……”祥子歪着脑袋问:“刚才你说雪是大爷救的一个婴儿……不是他孙女吗?”
柳根叹了口气,于是把吃饭时,从韩贵老人口中听到的经过,告诉了祥子。
“呃……”祥子听得双眼含泪,感到有些羞愧的垂下头小声说:“原来大爷有如此的大爱嘞!要是这件事沾到我身上,我还不一定能做到,何况还是个盲人,年纪那么大一把……”祥子双眼滑落泪水,抬起头看着柳根:“根哥,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我能做些什么?”
柳根拍拍祥子的肩膀,叹了口气说:“说得对,不能见死不救!现在咱们得分分工,课余时间呢,我来照顾大爷和雪,你还是忙店里的活,采买的事,你交给牛大厨去做,我上课的时候,你得照看老人和孩子……对于说做手术的钱嘛,寒梅姐我的应该足够嘞,再说,马上又会分到一笔……大爷家里的人,等我问清楚地址,再发封电报给他的亲人,不管人家来不来,毕竟血浓于水,人家有权知道大爷的事……”
“根哥,要不,你别再干抬死人的活嘞,交给刘军和他的老乡去干,咱们现在也不缺那两百块钱,会把你的身体累垮的……”祥子知道柳根每天除了上课,有时候还得抬死人,到解剖楼干活,帮温寒梅做事,每天球队要训练,周末还有大运动量的比赛,就算柳根身体再怎么壮实,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我没事,抬死人的活,我必须干下去,这是我第一天干那活的时候,便决定的,只要我在大学呆一天,就要干一天,再说,又不是天天都有活干。别担心我的身体,倒是祥子你,最近忙店里的生意,瘦嘞!”柳根一天天看着祥子瘦削下去的身板,尽管从来嘴上不说什么,但心疼嘞。
“呵呵……眼看咱们的店生意一天比一天火,我心里乐呵嘞。”祥子挠挠头:“按现在这样做下去,下半年,咱们可以开分店嘞。”
“嗯,只要营业额每天稳定在四五千元,半年后咱们可以考虑开第二家店嘞。”柳根点头微笑说。
柳根在陈浩到店里后,又和他商量了如何增加写字楼销售的品种,及拓展更多与写字楼的合作,但柳根没告诉他韩贵老人和韩雪的事。
这一夜,柳根留在了观察室,在椅子上睡了半宿,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祥子来换他。
“写字楼的早餐谁去送?”柳根问。
“我让二厨去,根哥,你快去训练。”祥子催促柳根。
“一会医生要开检查单,血药钱,先拿店里的钱垫付一下,我中午再取钱还回去。”柳根说完,想起韩雪:“雪谁看着?”
“在店里嘞,小姑娘很招人喜欢,店员们都和待见她嘞。”祥子回答。
“另外,你别让大爷知道他的病情。”柳根最后交代一句走了。
但韩贵老人却听到了,柳根和祥子根本不知道盲人睡觉和醒着都一个样。
中午,柳根从医生那里得知检查的结果,确实是胃癌,而且是晚期,已经扩散,即使手术,也仅仅能维持韩贵老人不到半年的生命。
柳根问韩贵老人:“大爷,能告诉我你家里的详细地址吗?”
老人摇摇头叹气说:“俺知道你问地址做啥,没那个必要,他们也许早已认为俺死嘞,即使知道俺在这里,也不会来找俺的。柳根,俺不会拖累你们的,只是……请你务必答应俺,将来要好生待见雪那个孩子……”
“大爷,你别多想,我只是认为,也许你家里人这些年,都在找你嘞,给他们发个电报,报个平安,以后,你和雪,都跟咱们住一起。”柳根尽量把话语说得很轻松。
“柳根,俺懂你的意思。”韩贵老人抓住柳根的手:“你实话告诉俺,医生说俺还有几天的活命?”
柳根笑呵呵的说:“医生说了,大爷你只不过是胃炎,只要配合医生治疗,你老会长命百岁嘞。”
“你别安慰俺嘞,俺清楚自己的病,这不是一天两天嘞,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俺都是忍着痛,要不是雪,俺早活不下去嘞,现在,雪有了着落,俺心安嘞,该走嘞。”韩贵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平静的,甚至是喜悦的,一点没有觉得自己要死了,而感到悲伤。
生不如死的活着,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死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柳根从韩贵老人的话语和表情,看出这个可敬的老人,六十几年来,那种活着的艰难,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