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哼一声,冷下脸微一扬手。
身后一名侍从立刻跨前一步,双手高高托起了明黄夺目的圣旨。
——这下谁也不敢造次,赶紧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伏身高呼起万岁来。
华泰这才开始慢悠悠地宣读圣旨。
其实无非是奉旨督办造作花岗石诸项事宜,可不知怎么经由他的口宣来,竟听得众人不由自主地冒了一身冷汗。
谁知道呢,也许让他们胆战心惊的不是这道循例的圣旨,而恰恰是这个带来圣旨的人。
‘诸位都听见了,皇上交待的差事,我等身为臣子的,由不得不殚精竭虑、运筹谋策,在下此番到贵地要办的这些事,还望各位鼎力相助,以慰圣心啊。‘华泰言罢,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此物多在山崖至少,是墓葬常用之物,却也只有皇亲贵族用得起。
此物须得大量人力物力,说是劳民伤财也不夸张,但是古人讲究侍死如侍生,年年少不得这些物件。
可实际上,受到迫害的大都为普通百姓人家,那些豪绅巨族、世家名门,则大都勾联着当地官府,故此不但能逃脱无碍,更有甚者借采办之名与官府一同欺压掳掠百姓私产,敛财聚富久矣。
百姓有苦难申,官绅心照不宣。
众人现在听到这话,爬起身来均是满口的唯唯诺诺,一片称是/颂明/表忠之声,却也放下了大半的心。
华泰不动声色地听了半天,然后开始咳嗽,咳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下子掩住了所有人的喧哗。
他一边咳一边开始说话:‘苏公子府上那对血玉玲珑,通体炙炎如红莲,实在是当世之奇珍。‘
‘周老先生所藏的那颗南海夜明珠,听说夜晚发光比灯火还亮,千年才得一粒,难得难得。‘
‘哦,还有陈翰林家那幅王逸少的字帖真迹,啧啧,无价之宝物也......‘
他咳一声说一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直把在座所有世家豪族家藏的绝世之珍都清清楚楚背了一遍,最后表示遗憾:‘这些奇珍异宝,华某无缘得见倒也罢了,可连主公都无缘得见,那可真是--‘
他摇头,叹气,闭了口。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了。
华泰冷眼旁观,四下众人的眼眉动静尽入他眼角余光:一番话下来,举座已无不冷汗涔涔,脸色发青。
他是什么意思?
--大家一起在心里琢磨。
其实也不用怎么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天子看不见得不到的好东西,都被你们这些人克扣着私藏着,这算是怎么说的?这是欺君,还是瞒上?
--这人什么来头,怎么不知道以前的规矩?
有人不忿。
--罢了罢了,都给他罢,家里这些宝贝算是留不住了!
有人哀叹。
--吓,好大的胃口,你有这本事拿么?!
有人恼怒。
可不管怎么样都好,他们各怀的心思此刻这位大人并不知道。
--或者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他还有后话接下往下说:‘另外还有一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都绿了一绿。
还有事?!
那肯定是坏事惨事倒霉事要命的事--谁还会指望他还能有什么好事?!
此时,屋顶,黑黝黝的乌瓦上,正伏着一个黑衣人影。
身材有点纤,有点薄,眼色却有点凉,有点郁,衣服与屋瓦的颜色融在一起,远远望去几不可辩。
这人在‘席宴‘开始之前就已来了。
此刻正一动不动,透过细细的瓦楞间隙,凝目向这厅里望着。
青天白日,做此屋顶偷窥,这黑衣人看起来自恃甚高,自信能掩过楼内人的耳目,但他仍然很小心,很谨慎,因为屋中仍有人不得不让他顾忌良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