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幸的“朋友”是个医生,还是个挣钱很多的神经外科医生,这个邓廷歌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姓许的好看医生居然喜欢看电视剧。
“医生不是很忙吗?”邓廷歌问他,“看电视剧的时间多么?”
许医生想了想:“还行吧,反正不耽误。”
他挑出青菜吃了,把烤鱼排给了钟幸,完了两人还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是笑眯眯。
回来的路上邓廷歌跟罗恒秋说,许医生不是个普通人。
罗恒秋:“?”
邓廷歌:“你看他那么白,手又那么好看。真是医生吗?他还吃素。”
罗恒秋:“……逻辑是?”
邓廷歌想了片刻,击掌:“忘记问他那双手是怎么保养的了!”
许医生很白净,很帅气,很斯文,总之和方仲意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方仲意被他的公司送到国外去进修了。这活动写作“进修”读作“瞎玩儿”,方仲意也一板一眼地玩,每隔几天就在微博和k上po自己的旅游照片,说又去哪儿哪儿取材找灵感了。他在外面过的这大半年,人瘦了也黑了。邓廷歌有时候还在他的照片里看到一个长得蛮俊的混血小伙子,两人并不亲热地并排站在一起,方仲意没什么表情,那小伙子倒是喜笑颜开。
比了又比,对了又对,邓廷歌觉得许医生比方仲意要好那么一点,就像歌儿里唱的,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至少他不出去乱搞。
“但他居然吃素。一个医生居然信佛又吃素。”邓廷歌始终耿耿于怀,“这正常吗师兄?”
罗恒秋一路被堵,离开饭店一小时了才开了两公里,又没能在这一个多小时的饭局里看清老友新欢的真面目,心烦意乱:“闭嘴。”
邓廷歌闭了嘴,脑子里万分活络地想着自己老板一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生活。想了挺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晓得许医生会不会出去乱搞,顿时很懊恼。
这大半年里,在钟幸和常欢的帮助下,邓廷歌一点点地摆脱了之前那桩丑闻的影响。很多人依旧记着他那个玉兰奖奖杯来得不清不楚,但邓廷歌完全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演戏就好好演戏,该上综艺节目就疯玩一通。
《第二王储》的播出令他人气暴涨,电视剧播到最后部分,无数观众捧着少女心和师奶心投票要求给总裁配一个可人的女孩儿。制作方熟稔营销方法,半遮半掩地说我们会拍续集,续集里总裁会收获一段浪漫又唯美的爱情。在这样的承诺下,《第二王储》的结局以男主女主在游船上举办浪漫婚礼、总裁一个人坐在头等舱里目送夕阳没入云海而结束了。
但最终邓廷歌没有答应拍续集的要求。
一开始签订的合同里没有续集的打算,邓廷歌拍了一趟偶像剧,和自己的偶像同框了无数回,又收获了那么多掌声,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我和丘阳的情况不一样。”他用小锤子敲开常欢的茶饼,咬牙切齿地敲,顺便咬牙切齿地说。那茶饼不知放了多久,经年累月,已经结成一块拆不开切不碎的砧板。
这茶饼是同行送的,但常欢不喜欢喝茶,就直接转手给了钟幸。她大口灌着碳酸饮料说:“你们情况确实不一样,我也不赞同你继续去拍续集。”
续集的剧本大纲他们看过,和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续集一样,是狗尾巴后面续了根狗尾巴草。邓廷歌尝过了拍偶像剧的瘾,又想回头去拍那些他觉得“有意思”的剧了。
“不拍还有个好处,你永远是那个留着遗憾的总裁,不至于在续集里变成失忆之后忘了女主爱上别人的渣男。”常欢又补充。
“不渣好吗?要不是那姑娘和女主角长得像,我至于爱上她?”他终于敲下了一小块,心满意足地递给钟幸。
钟幸正在看续集大纲,正好看到邓廷歌所说的那个情节,满脸黑线。
因为丘阳档期不对,续集没有他反而以总裁和一个酷似总裁心中爱人的女孩为主。女主没有变,男二升为男主,酬劳翻了两倍,邓廷歌虽然很喜欢钱,但仍旧是不答应。钟幸看完了自己也觉得不靠谱。
“不拍就不拍吧。”他说,“常欢那边还能找到别的好本子。这什么鬼剧情。”
这个决定就这样拍下了板。
邓廷歌又敲了一小块,扔进钟幸的杯子里。
钟幸看看杯中木块一般的茶叶,又看看他:“你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么讨好我?”
邓廷歌嘿嘿地笑,常欢正在苦思要用丘阳新片的哪张造型做手机屏保,闻言补充道:“他是想问你,能不能在《人间蒸发》里给胡慕留一个角色。就男三男四,要不男五男六。”
钟幸:“……”
这半年胡慕过得并不好。
和包嘉树分开之后他没有再找过别的人,倒是不断有人会接二连三地找上他。他跟自己的经纪人说过,以后不做那些事了,经纪人半信半疑,也尝试着帮他挡下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应酬。但包嘉树在饭桌酒桌上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令好这一口的人实在对胡慕大感兴趣。
包嘉树说他什么都能做,又说他什么都做得好,余人纷纷也想试试。胡慕长得一副乖巧的模样,若是能这样那样摆弄,也是挺有意思的;开心之后就给点回报,无非是一两个不错的角色——对他发出邀请的大多都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人。
胡慕心里一清二楚,但他确实不想再继续以前的生活了。
于是他的戏越接越少,角色也越来越不重要。原本拍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地剧本改了人物设定也变了,而且戏份被大大削减。经纪人说你要不就再去陪陪这个谁,或者那个谁吧。胡慕心头茫然,又不知该怎么跟人说,他之前在圈子里聊得好的朋友不多,于是就把这件事跟邓廷歌讲了。讲的时候只是发个牢骚,吐吐苦水,喝下几杯马尿后更觉心里又酸又苦,冰凉的马尿热烘烘地要往喉头涌。他忍着没在邓廷歌面前哭,就是觉得自己挺委屈,又难受又委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之后,一边洗澡一边茫茫然地流泪了。
邓廷歌知道钟幸最近筹备的《人间蒸发》是一部现实题材的商业片,正在选角,于是厚着脸皮跟钟幸提了。钟幸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说不,只点点头:“我考虑考虑。”邓廷歌没从钟幸这边得到肯定答复,所以也不敢跟胡慕说自己自作主张地给他问了这件事,怕他难堪。
只是另一头,胡慕在应酬的时候又被人堵上了。
面前的老板不胖,就是有点小肚腩;也不丑,就是头发有点少。胡慕冷静地审度着老板,又看看老板身后两位五大三粗的保镖,还没笑出来就被老板壁咚了。
老板喝多了酒,一张脸直往他面前凑:“摆架子,嗯?”
胡慕笑笑,往旁边挪了一下:“不是,我……”
老板啪地又往墙上放了另一条胳膊,几乎要咬上胡慕的鼻子:“跟我摆架子?你一只鸭子,还真以为自己很矜贵了?”
胡慕:“不贵,不贵。”
老板见他不敢动了,摸摸他肩膀,又摸上他胸口。两个保镖奉行非礼勿视的原则,扭头走得无影无踪。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老板满口酒气摸了又摸,胡慕推不开他,脸上的假笑终于伪装不出来了,抬腿往他胯下猛地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