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默然。
须臾后,唐非拍案叫绝,阴森森的笑声回荡大堂,“这段子真有意思,赶紧吩咐人记下。改日让戏子替皇上唱一场,肯定空前绝后。”他向君珑逗趣,“君太师,这事您可知道?”
君珑冷眼逼视跪地的两人,甄墨,叶离!
唐非得了便宜不罢休,“君太师,你我同朝为官多年,怎么算也是有交情在。满肚子苦水大可与本相说说,独自藏着太见外了。”
君珑深沉静默。凝视甄墨的眼里透着无比寒意,眼寒,心更寒。
“可怜我们君太师是痴情人,巴巴追去杏成县。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赔了夫人又折兵?哎呀,这牺牲可大了。”唐非摸着下巴道,“君太师乃凤毛麟角,多少人想求求不来。叶夫人,你不应该呀。”
众人冷汗如雨下,太师与丞相多年不合,都是暗地里的。头一遭在面上风急火燎,真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乱来。
柳文若气不过,周身已暴露杀意。
漪涟更沉不住气,满腔怒火,冲上去对着唐非张口就道,“唐相省省嘴皮功夫吧。朝政管不清楚,还管人家你情我愿!瞧瞧您老,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也没个做个正经事。一个女人睡了十年还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算哪门子男人!”
唐非没想到有人敢冲出来,有点懵,“黄毛丫头,岂能与本相如此说话!”
君珑此时回神,不动声色的往椅背靠了靠,“丫头,别费事,回来!”他打个手势,砗磲串清脆作响。
漪涟走过去,听得君珑压声道,“想要什么?回头叔送你。”
漪涟抛去一个狐疑的视线,搞不清君珑是真淡定还是虚张声势,不过她唯一能帮的只有配合。随心想了想,“要不就您那寻芳斋匀给我?”
君珑爽快,“可以。铺子给你,宝贝归叔。”
漪涟不乐意了,“好歹让我挑一样。”
“你跟叔讨价还价,有没有规矩?”君珑一扬眉峰,故作严肃。不知怎的,闷气竟消了大半。少顷,让步笑道,“罢了,挑!”
漪涟谨慎,“您得立字据,免得赖账。”挑头问堂上,“姜大人,有笔墨没?”
“笔墨,这……这……”姜袁无助。尽管俩叔侄是窃窃私语,可堂上寂静异常,还是能听个大概。他这笔墨是拿好,还是不拿好?
唐非被无视,欲骂无词。眼见君珑一城难以攻下,转而把气撒到了叶离身上,“说了大半天还是没证据。叶离,污蔑朝廷命官的罪责可是诛九族啊!”他咬牙切齿,心头愤恨。
“唐相稍安勿躁。您要证据,民女这就给您取来。”甄墨从怀里拿出一份绿皮折子呈于堂上,“唐非诡计得逞后,为补缺漏,火烧内务府。沈大人查档便可知,他是为了毁去夏禾作为秀女的留档。”
沈序认可此言,“本官分管兰台卷宗,先帝末年,内务府确曾走水。”
甄墨道,“当年家父甄硕乃宫廷御用画师,秀女图便出自家父亲笔。唐非火烧内务那日,家父正将一部分秀女档案带至画馆重修,其中便有夏禾的留档。各位大人可着人审验,当年夏禾的容颜与今差异颇大。档上还有记载,夏禾左肩处有块铜钱大的胎记,亦可验证。”
永隆帝听了叫起来,“朕可为证,夏姬她左肩确有胎记。”
众人唏嘘,圣恩不过如此,一张容颜破败,情爱皆付之东流。
姜袁打开折叠多年的墨图,夏禾容颜确实今非昔比,“上头有甄硕大人当年的印鉴,御史台与吏部皆有存档,这做不了假。”
这话几乎坐实了唐非的罪名。看来这场龙争虎斗,赢的是君珑!
然而唐非淡定的出乎所料,还善意提醒,“是否将夏贵妃找来对质更为妥帖?”
三司商量以为可行,着人带上夏禾。
谁知一刻钟后,通传的太监匆匆跑进来,哐当一口嗑到地上,“夏贵妃,夏贵妃恐怕不好过来。”
周胥只想快点结束这案子,免得多生枝节,拍案道,“三司会审,只认王法。抬也得把她抬过来!”
又过一刻钟,夏禾真被担架抬了进来,面上铺了一张白布。满堂惊呼!
沈序明白这绝不是计划之中的事,急忙上前掀了白布。里头躺着的确是夏贵妃无疑。满脸褶子,脸色乌青,胸前赫然一个血窟窿。曾经的美人竟是以如此惨不忍睹的面貌咽了气,真不知该用言语评说。
君珑顿时明白了唐非的自信,怪就怪大兴天牢看不住一女人,低低责骂道,“废物。”
唐非见状,得意起来,“夏贵妃怎么成了这模样?”
没错,这是他最后的一招棋,壁虎断尾,弃车保帅!因为目前所有的证据只能证实夏禾的劣迹斑斑,无法指证到罪魁祸首唐非!若无夏禾,往前种种全是空谈。
难道案子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转寰?
沉默许久的司徒巽不以为意开口道,“沈大人,不知陆庄主的亲笔书信是否已经核验,能否为在下正名?”
沈序询问了堂下随从,笑了笑,摆的还是虚言,“七皇子天华贵胄,何顾他人指摘。”
司徒巽问,“如此,我提请的证人可作数?”他有意摒弃了‘在下’这个自称。
沈序与堂上通气,“自然作数。”
唐非大好的心情又霎时间聚集了*,怎么还有证人?!
漪涟和君珑也都没有想到司徒巽留有后手!
当证人被请入堂上时,气氛一夕突变。女子所带入了气息与大理寺格格不入,只走入堂上的几步,在旁人眼里尤为瞩目。不似甄墨眉眼如画,更胜甄墨娇人明媚。那是位天生就该迎着阳光的女子,可叹身有残缺,行礼时缺了右手,着实惋惜。
漪涟认得此人,“洛雨晴?!”
洛雨晴回眸,看得是司徒巽,莞尔一笑。她的右手因为伤口感染,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所以截去了整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