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与刑房承差交流了两句,将铜钉呈上回禀,“这根铜钉直入死者心脏,长度足够致死,且铜钉上淬了毒,血液发黑,是直接导致死亡的原因之一。”
“呵,这说法好新鲜。”沈序道,“之前不是说窒息而死,勒痕也属正常?”
仵作道,“……若是死者插入铜钉的同时上吊自尽,便可行。因铜钉较细,钉上的毒也并非急性剧毒,只要手法恰当,插入后并不会即刻死亡。此时上吊,也会有窒息之相,且因剧痛无力挣扎,死亡时间较寻常状态快上许多。这也可解释脖颈的淤血为什么会偏少。”
漪涟的疑问脱口而出,“自尽之人会搞这么多麻烦事?”
君珑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只要不是赵席疯了,就是有人谋杀了赵席,刻意伪装成了自尽假象。”他目色飒然一寒,“戚婆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面对有口难辩的窘境,戚婆子少有的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民妇不知情。”
君珑心思深不可测,“你不知情,苏曜呢?”
戚婆子笃定,“主子病着,绝无可能知晓。”
君珑当即反驳,“你又不是苏曜,岂能代他断言!”
顿时,形势有种剑拔弩张的劲头,晨风夹带风刃,刀刀刺骨难安。
众人屏息而立,偷着抹了把汗,万不敢有大动作。
漪涟又开始发慌,如同二进苏楼时心慌不定。她感觉君珑是早有打算,和沈序所追究的重点一直不在于赵席自杀的动机,而在于赵席死亡与苏楼的牵连,以致句句锋芒在外。可苏家疑点确实多不可数,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透其中关窍,尤其是苏曜身上的谜团。
“婆婆,反正太医在场,不如请他们为苏将军把个脉?”她提议道。
戚婆子头也不抬的回绝,“主子睡下了,有负陆姑娘好意。”
“这不妨碍太医请脉。”漪涟十分好奇苏曜的怪病,是苏楼的关键,“脉案不是唯一的证据,只要太医能够确诊,便可替代之前的脉案为将军撇清嫌疑。”
戚婆子依旧坚持己见,“万物有序有律,强求会招致灾祸。主子病重,不可冲撞。”
“但赵太医的死疑点甚多,朝廷不可不查。”沈序道,“既然请脉不成,按规矩,只好委屈苏将军暂时挪个地方。且放心,牢房僻静,必不会打扰将军养病。我等定会尽快查明缘由,还将军清白。太师以为这样安排可好?”
君珑微眯着眼,迫视不语。
戚婆子一再强调,“我家主子不知情,太师请明察!”
君珑黑瞳幽邃,“这不正在查?是你们苏家多次违逆,总不至于让朝廷迁就你们。”
戚婆子道,“可苏家无辜,太师岂能随意定罪?!”
“这话是暗示本师逾权干政、罔顾法纪?安心,本师没那么大能耐。”君珑道,“苏将军下牢只为洗清嫌疑,尚未定罪,此乃依法而行。御史台沈中丞可为见证,本师不过是帮着皇上过问两句,若有不合之举,御史台自会弹劾。况且杀死赵席之人显然居心叵测,有意陷害苏家也未可知。此举亦是护苏家周全。”
李巽表意,“但苏将军身份特殊,且罪名未实,直接下牢怕惊扰民心,影响朝廷清议。”
君珑眼神一寒,“王爷倒是顾虑的仔细。”
李巽直面道,“本王也是帮着皇兄过问两句,不及太师处事得宜。若有哪里不得当,还请沈中丞提醒。”
沈序嗅到了火药味,呵呵笑道,“下官担子不轻呀。”
君珑一通扫视,终落向湖心苏楼,“封了。”他对张磊道,“苏楼再出差错,拿你是问。”
张磊频频鞠躬,“是,下官领命。”
他当即开始部署官兵封锁苏楼,并将赵席的尸体抬回府衙进一步验尸。戚婆子也被家仆搀扶起身,在官兵的监视下乘舟返回苏楼。在与漪涟错身而过时,她用沙哑的声音悄悄递了句话,“姑娘,你瞧清楚,卦面将成真,恶运终要来了呀。”
漪涟诧异回头,戚婆子已经前行。
卦面……灞陵伤别……恶鬼缠身……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巽见她神情不对,“阿涟,怎么了?”
漪涟惶惶不安,“有点心慌,好像……会出事。”
李巽担忧,下意识想要握住她的手,忽记起七夕夜晚的谈话,终于只是默默并肩而行。说来他已经独自冷静了三天,依旧苦闷不已,以致一个回应再三斟酌,“……无事,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