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到乾坤宫,正是锣鼓唢呐齐声通天的时候,常人听一刻,三日不成眠。
宫门处仅零零散散站了几名禁军,被锣鼓在耳边一敲,每颗眼珠子都瞪得浑浑噩噩,哪里还有心思守岗待命。反正漪涟是不经敲,脑瓜子里嗡嗡作响,硬是凭着毅力跟李巽上前探情况。
同样顶着风头而来的还有一组奇装异服者,应也是杂耍戏团的人。他们妆容浮夸,不分男女,三两成组推着满载道具的板车直径向乾坤宫门走,一路上吹拉弹唱,风风火火,凡过路宫人皆绕道远行,无人盘查。
乾坤宫前方空地,李巽截住他们,“站住。行走宫廷可有通行令?”
班子众人停下噪音面面相觑,尽管乾坤宫里依旧喧杂。
其中一名打扮相对正常的胡须男子弓着身子上前,“参见襄王爷。小的们是奉祁王的命令进宫为皇上表演,这是通行令。”他赔笑从怀里取出一块木雕通行令双手奉上,“班子里都是番邦外族,听不懂汉话,请王爷海涵。”
李巽接过通行令一瞧,竟是王爷所持有最高权限的通行令。随意容忍闲杂人入宫且不加盘查,倘若被异心人钻了空子,或将大兴江山毁于一旦。如此荒唐之人,居然坐着皇位,享受权贵,受万民叩拜?简直可笑!
李巽往人群里打量着,发现他们的戏装都格外宽大,颜色五花八门。还有推车上一干玩意,杂乱无章,在夜色下很容易混淆耳目,“东西不能带进去。”
胡须汉为难,“回王爷,这全是表演所需,您看……”
“表演还需用刀剑?”漪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人群里,毫不忌讳的把其中一人的大裙摆一掀,一把用皮鞘包裹的长刀裸露在众人视线下,“是什么戏码?空手接白刃,还是飞刀切萝卜?”
话音刚落,李巽迅速两步上前夺住那人腰间的刀柄拉出鞘,明晃晃的刀刃霎时在夜色里清晰骇人。他顺手架上那人的脖子低喝,“私带利器罪足斩首,谁借你们的胆子!”
人群发出惊吓声纷纷退了几步。
“王爷息怒,您错怪小的们了。”胡须汉喊叫着冲上来,从自己腰上抽出佩刀,“这批武器都是特制的,只有刀柄是实铁,刀刃是蜡铸的。”他从刀刃上掰下一小块放在手心,“您瞧。小的万不敢私自带刀进宫啊。”
李巽仔细看了看手上的刀刃,银漆确实是事后涂上,光泽略假,且重量比一般刀更轻。
可他看着这队‘群魔妖鬼’就是可疑。
漪涟悄悄挪到他旁边,提醒道,“没有直接打过照面,他们怎么知道你是襄王?”这趟行宫避暑,单单王爷身份的就来了四人。
李巽也有所奇怪,但直接说破怕逼得弄巧成拙,他放下蜡刀不动声色道,“先到偏殿等候。等皇上看完了这一出自会派人请你们。”
“可……祁王吩咐小的们直接进去,拖延了怕要受怪罪。”胡须汉道。
李巽冷眼一扫,严声反问,“你们只怕祁王怪罪,无惧本王?”
胡须汉语塞,低头向同行者打了个手势,一群人似乎不大情愿的往偏殿调头。
刚走出几步,乾坤宫里突然传出嘶声裂肺的喊声,“有刺客——护驾——!”
具有侵略性的噪音还在继续,呼喊夹杂其中根本传不远,只有驻守在门边的几名禁卫军听见,赶紧扶了扶被震偏的头盔前前后后互相推搡着跑进去。
漪涟心猛提到嗓子眼,拔腿要往里冲,刚抬了脚就被李巽拎着衣领一把扯回来。紧随其后是一面刀刃平砍直下,几乎与漪涟贴面擦过。李巽手持蜡刀向前一挡,两刀相撞,蜡铸的刀刃崩裂四溅,却听得金属敲击一声脆响,锵——
那人抵不过李巽的反击之力,向后踉跄跌倒。
蜡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李巽本是顺手格挡,也被惊了一跳,抬手一看,蜡刃里面赫然是一把锋利的短刃,真真是特制无疑。费如此心思夹带刀具,总不可能是为了安邦定国!
杂耍班子的妖鬼神魔见状,纷纷抽到出鞘。禁卫军也在节骨眼上赶来,从门口一拥而入,高喊着‘抓逆贼’,长枪逆风朝杂耍班的人刺去。
一瞬间,两股势力气势汹汹杀到一起。
乾坤宫里的乐声不知何时停下了,取而代之是打斗的动静,撕裂痛喊中,有人被大力从窗门上摔出来,当场命绝。
李巽护了漪涟在旁,对禁卫军下令,“留活口!”
杂耍团人数不敌,很快落了下风。禁卫军听从指示没有下杀手,但这批人马早已做好了奔赴黄泉的准备,拼着最后的力气陆续提刀自刎倒地。
宫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犹如一场飓风,来时措手不及,去时也轰轰烈烈,留了满地残骸,和细碎的军甲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