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愿意信臣。”他身为刑部尚书,所求仅是真相大白,“年纪大了,偶尔也会盼着豪气一回。说句丢老脸的话,愿以微薄之力效忠朝廷,保大兴江山兴盛无虞。”
在两人交谈期间,雨声渐渐小了,等到送周胥出门时,雨已经停息,可是上空的阴霾不曾散去,反而愈发阴郁。
李巽仰头望天,忧心忡忡,心想要等彻底放晴还要耗上一段时间,不知漪涟到了哪里,有没有淋了雨,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怀着心事走回霁月堂中,内间还有来客等候,绕过山水屏风,熏香气味比平日更浓,是有人故意加大了炭火来驱散雨天湿气。李巽不爱浓香,更不喜潮湿阴凉,所以此举还是挺合心意。
“王爷这招叫做‘将计就计’还是‘请君入瓮’?”久坐内间的人正取了香料细看,听见脚步声问了一句,目光不离香料。
是君珑。少有的轻装束发,别具一格。
衣料的湿气已经干透,一定等候了良久,方才不露面,是怕暗处有人防着。
“封锁令已经如他们心意撤销,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李巽道,“没想到盛极一时的将帅世家竟然会有造反的意图。”
君珑不拘小节道,“无关意图,只要他们行动,自有证据可取,陆华庄的嫌疑就能清洗。”
若非早一步推算出行宫有内鬼加以监视,陆华庄不知要蒙受多久的不白之冤,李巽心有余悸。此时此刻,他仍旧不安心,还有许多谜团不能解释,譬如乾坤宫的行刺有两个疑点,为什么刺客有足够的时间而不行刺?如漪涟所说,他们的目的不再行刺皇帝,而是陷害他。况且祁王当时在场,他没有傻到让自己背负嫌疑,但刺客同一批入宫,分批行动的目的依旧成谜。
疑点之多还譬如赵席,“苏家既然是罪魁祸首,为什么要让祁王唆使皇上查赵席一案?”他思来想去找不到理由,“仅仅为解封宫门找个借口?太儿戏。”
君珑笑了笑,对一番推测恍若未闻,“香料不是上等的,改日臣寻些好的送王爷试试。”
答非所问必有理由,李巽不动声色看着他。
君珑放下香盒站起来,“此行本是好意提醒王爷多加小心,方才暗中听了几句,您已安排的十分妥帖,不用臣多此一举。”他顺手理好衣襟欲走,“到底是打小生活的地方,王爷已然十分适应,可喜可贺。”
几句话引人多想,李巽本是多思之人。犹豫了片刻,在君珑即将从后门离去时,他喊住他,“多亏太师走一趟,有几个问题烦恼许久,以为当面请教更妥当。”
君珑习惯回以场面话,“王爷好生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李巽问,“君太师是否早知道苏家有所预谋?”
君珑默声不语,静候下文。
“你着急送阿涟回宫,故意让沈序来堵我霁月堂。封锁苏楼之后你行事反常,不再踏离行宫半步,甚至多番阻止了皇上出行。前夜乾坤宫事发前,你态度怪异,仿佛早已预料会有恶事。为何?”
坦白说,如果不是君珑听闻杂耍班子进宫后当场暴怒,李巽会以为他才是沉隐幕后之人。
正如漪涟一直坚信的,万物有源,万事有因。
假设真是他……只看君珑平日城府,若真是他,该有多可怕。
君珑背对着李巽,李巽看不到他的黑瞳犹如寒潭,瞬间凝冰,冰面上有影影绰绰,底下包涵了多少暗流数不可数,“苏楼行径怪诞非一两日,之前无故失踪了四名太医估计王爷也听说过。臣只是适度防备罢了,不值一提。”
李巽道,“君太师顾虑的如此周全,‘适度’一说未免牵强。”
君珑道,“那臣便无话可说。”他无所谓一笑,丢下话,“王爷自行猜测罢。”
偏是凑巧,君珑刚回到蓬莱殿就听到了探子消息,封锁陆华庄后,发现陆宸不在陆华庄!
不在庄中?
他讶然一时,怎么会如此凑巧?左右一想,心里很快便有所猜测,气息随着冷冽的眼神骤然降温。天上厚重的阴霾又再酝酿一场翻天覆地的飓风暴雨,后事必然不会平静,他冷笑对之,黑瞳深邃无比,心如明镜。
这是有人披着羊皮装做无害,实际一直在暗处筹谋,如狼似虎。
李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