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伦见我不语,就代我回答:“夏竹想到了那三字,输进去就没事了。”
这时法医陈口中轻念:“雨霖铃?”
没错,我输进去的三字正是“雨霖铃”。不算特为难解的谜题,只在当时心境下,差点成了死局。张继冷声吩咐:“你们快速取证,矮冬先把阿伦背出去。”
矮冬应了声就跳下坑去拖徐江伦起来,但徐江伦却指着我焦急地说:“把夏竹也先送出去,这里万一再炸呢?”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提起我的臂弯,抬眼而看,与张继的冷眸相对。却闻徐江伦怔然惊疑:“夏竹,你哭了?”
引来旁边几道目光,我别转过脸,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湿意。
过了稍许才听张继问:“能自己走吗?”我点了点头,停滞不前也无用,事实就是事实。走出蜂巢迷宫,我抬头看天,何时晴天变成了灰蒙?浓得化不开的悲意,在心间泛滥,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
“夏竹!”一声没有温度的唤声在后。
我怔怔地转身,到这时才发觉周遭的噪杂早已静止,所有人都看向那处。本是微眯着的眼一点点睁大,有多沉痛,此刻就有多不敢置信地瞪视着眼前几人。
喊我的是......落景寒,他第一次用漠然的眼神看着我。他与曲心画一同提了个人,满身漆黑,曲心画并没看我,满眼忧虑地盯着身侧那颀长的身影。
其实自转身后,我的目光就没法转移开。以为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后灰飞烟灭了的人,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那,好似漫不经心地低垂着头谁也没看,却是散着比落景寒与曲心画他们更森寒的冷意。胸口的悲意没有散去,我向前迈步,却被曲心画转脸一声厉喝:“站住!别靠近我们!”她满面都是愤怒:“城哥那般对你,你却置他于死地!”
我浑身一震,张口想解释,可是该说什么?说那迷宫的布局乱了,画影能走的唯一一条路只有通向徐江伦的西边?有人信吗?不对,曲心画说的是:我置他于死地!
张继代我问出了疑问:“是不是那边有别的情况?”
落景寒冷着脸答:“双线引爆控制系统,只要一边解开密码,另一边必爆。若不是城哥先一步把定时炸弹给拆解下来离开,那么夏竹,你就是置城哥于死地的那只手。”
垂在身侧的手颤动了两下,目光一直缠绕在他身上,可他始终都没抬起头看我一眼。悲意已然麻木,随之而来的是心慌,我不顾曲心画那凌厉的眼神大步冲到高城跟前,张口说:“我......没得选。”再难开的口,也想告诉他事实,画影是他教我的,他应当能懂我。
但就在那一瞬,他缓缓抬起了眼,向来黑亮的眸色变成了浅褐色,淡淡的,像看个陌生人一般。我僵凝在那,微仰着视角,因为有离了一米之远,所以看不清那寡淡的眼底可有我的身影,只知道疏离的气息满布我们之间。
终于,他的唇角露出讽凉的弧度,“痛吗?”
以为他问我受伤没,下意识地摇头,但在摇头后发现那弧度加大就知自己理解错误。只见他走过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变成他俯看的视角。眸光将我脸一寸寸扫过,最后落定在眼睛,我看到了那褐色眸中的自己,彷徨而无依;也看到了眸中的情绪,淡薄而无情。
他说:“倒是我妄想了,没有心,又何来痛?”笑了笑,极尽嘲讽。眼看他就要转身,我本能地去拽他,却被他一个翻转手腕扣住反缚在背后,随而整个人被他压靠在身前,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气息就重重压下来。唇上一疼,皮被咬破了,众目睽睽下,被他用力噬咬着,等到他退开时,眼神又冰了一度,“夏竹,你自由了。”
眼前一闪,气息骤离,人已背转身大步而走。落景寒与曲心画将手上提的人往地上一丢,就也紧追上去,我急走两步大声喊:“楚高城,你不是说是我师傅吗?”
黑沉身影脚步略顿,冷扬而乖张的语调:“放你自由,师徒关系自然解除了。”
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坐进那辆丰田越野车内,再看着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驶而去。
并不是太愚笨的,当他说出那句我自由了的话时,就心有预感他意思,想用师徒的名义挽留,殊不知本身就是他强加于我的关系,现在他要收回,我能奈何?
身旁的人都在忙碌,唯独我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难过吗?当是难过的,有种被舍弃的感觉。但到底,我还是庆幸和悲喜交加的。他没有湮灭在那轰天而炸里,活着站在了我跟前,哪怕冷言冷语,哪怕将我驱逐,至少他还活着。所以当徐江伦被人抬在担架上过来想安慰我时,我先对他开了口:“不要紧,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