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高城缓缓道:“人和在于人心,同心协力当是最好,既然做不到那就威慑。小竹子,这也是心理术的一门学问,当接连两个凶杀案发后已经人心惶惶的船员们,他们最迫切想要什么?”我想了下答:“安全。”出口后就了悟了他意思,没错,安全。
陈勇死在众目睽睽下,他或许因为身份地位不高,在所有人心中只起到震惊的作用。但船长死了,还是一刀割喉致命,这个消息在船员之间散开,不再是震惊,而是恐惧。没人会说,但谁的心中都会想: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人在这时候的心理很脆弱,会希望能够找一个安全之躲起来,可这不是在陆地,是在茫茫江面上,哪怕有人想不干了,那也得先回到陆地才行。依照之前所得讯息,他们这群船员很大可能来自那群岛,所以那个地方就是他们认为最安全的避风港。高城利用他们这种想要即刻抵达目的地的焦虑来达成了人和一致,创立共同目标。终于顿悟过来,难怪大副和轮机长几次请示但都没坚持了,因为他们甚至比高城更急着要抵达那岸。
天时、地利、人和,我轻轻咀嚼这三组词,这是我第一次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待它们的涵义。抬眼去看高城,怎么会有人能够各个领域都涉猎,还精于此道到如此厉害?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专注,他低眸凝了片刻道:“不用对我太崇拜。”
“......”顿然觉得刚才那高大上的形象颠覆了,不过他这样拽拽的口吻不正是最初与我相遇时的样子嘛,回念想起那时,不由觉得特亲切。撇转脸去,忍笑回他:“谁对你崇拜了?不就是懂得稍微多一点而已。”
他轻哼出声,“只要多一点就行了,可以掌握先机。若无大的问题,当能在明天可抵达群岛范围。”心头一抽,明天就到了?尽管是想尽快能将眼前迷局打开,可当真的这天到来时,我却心生胆怯了。往往最可怕的不是已经发生的,而是未知的以后,不敢去想我是否真的来自那里,而假若回到原处,有些东西会改变吗?比如,记忆复苏。
然而,这些还不是我真正害怕的,我怕的是高城回来这里,能否真的剪除那困厄了我们两人是天堂还是地狱两种命运的魔性。
有种强烈的直觉:或许有形的暴风雨没有来,但无形的风暴却已敛藏好,只等着我们踏岸进入那圈域范围,然后,风卷残云。
高城本让我回他舱去睡,但我体念他接连几天都不曾合眼,接替了他航船的任务。既然他说行船已经稳定,我也不再忧心重重,只需看顾可有仪器故障什么的。在仪器盘的一侧,有一台装置,是全船各个地域的监控设备,而在最下角的位置画面环境是船板底下。
是落景寒给安装的摄像头,在有了前面发生的事后,即使把谢锐和曲心画用铁链锁在底下也仍需防备。尤其高城没时间把精力放在解除他们心理暗示指令上,通过这种随时监测的方式可观察他们的行为,一旦若有异动,逃不过他的眼。
这时候画面里有三人,落景寒也在。连着这几天,他都会在夜间进到里面,隔了一些距离亲自看守他们。以往三人都各自为角,或沉默或直接躺着睡去,但今晚气氛有些不一样。落景寒沉坐在那低埋着头,谢锐应当身上的伤就简单处理了下,所以基本上都一直躺着的,但今晚他却也坐了起来,神色复杂。
曲心画忐忑不安地唤了声落景寒,待他视线移转过去,她又面露尴尬。这情形我了解,人有三急,密闭的环境最不方便的就是这事。落景寒顿了几秒后就领悟,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走过去解开铁链的锁,由曲心画在前,他跟在后,走出了摄像区域。
画面内只剩谢锐一人,我没再多去留意,检查了一遍仪表一切正常后,回头看了看沉睡中的高城。心中微动,悄步走近,英俊的脸上倦意明显,眼窝微陷,眼帘下也有黑影。算起来,恐怕自船起航后他就没安安稳稳睡过觉。他之所以会在这时应下休息,恐怕也是因为知道后面将有更大的困难要面对吧。
当真只是随意的抬头往操作台瞥了一眼,回眸时愣了愣,再婉转视线,下一瞬我一个箭步冲至跟前。不是我视力足够好能看清五六米外监控设备上的小方块区域,而是那最重要的一块黑屏了。机器故障?人为?脑中同时反射出两种可能,抬步向门而去时更偏向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