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房中,梳妆台前铜镜用红布蒙着,被我一把拉开。
镜中的女子面容哀怨,眉眼已然不会笑,只是毫无生气的摆在那里,任谁见了都不想多留意几眼。还有那条伤疤,蜿蜒半片脸颊。想不明白,这样的我他还费尽心思从京都追来这里,强行留在私宅做什么?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这么做的呢?
等到月色染上轩窗,我打开房门,坐在地上的他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跟我说话。
“阿瑟,是不是饿了,饭菜已经备好,快去吃些吧。”
未等他把话说完,我砰的一下关上房门,拒绝他的好意。
“我把饭菜端到门外了,就算不想见我,也不能饿坏了身子是不是?”
我选择忽视,直接上榻睡觉,反正心中苦闷委屈,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气力消耗殆尽,脑袋一沾到榻,就忍不住合上眼睡了。
好久都没做梦了,想不到今天来了。梦见的不再是那片云雾缭绕的林子,而是我与阿衍的心房,他坐在书桌后面,笑着看躺在榻上的我。忽然间,有人从后面此中阿衍的心脏,刀尖穿透他的胸膛,血从心口喷涌而出,染上铺在书桌的《画堂春》……
“不要不要!阿衍……救命啊……救命啊……”
睡梦中听见一声巨响,我被搂进一具精瘦的怀抱中,他的声音透过梦境,传入我的耳朵里。
“不怕不怕,有我在,有我在。”
“阿衍,阿衍呢?阿衍……”
迷迷糊糊的我还在呢喃,感觉抱着我的双臂环绕的又紧了些,本想挣扎,可早已没了力气,继续昏睡过去。
不知谁的手指摩挲我肩胛骨上的伤口,每次摩挲都极轻,像是羽毛抚弄,但那伤口也是疼的,我忍着,还沉浸在睡意中不肯醒来。
“阿瑟,还疼吗?”
微凉的手指抚弄我的唇,由轻到重,一寸一寸不愿放过。
“你昨夜口中唤着别人,我都听到了,心也跟着疼了*。阿瑟,你真是个害人精,若折磨我才能让你出气,我甘之如饴。”
唇瓣忽然被温热的触感袭上,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喷洒在我眉眼口鼻,我想说话制止,却被他瞄准时机登堂入室。
我挣扎着,狠狠咬上他侵入的舌,接着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坐起身子怒视他。
他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我,抬起手背擦拭唇上的血渍,样子极其邪魅。
若是放在以前,我定会被他摄取魂魄,甘愿做个牵丝木偶。可如今,我只觉得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利用我。
“滚!”强装镇定,对他吼出声才发觉那是颤抖。
“我去命人备些吃的,昨天晚上也没吃饭,你该饿了。”他起身下榻,仍旧对我笑。
“滚出去,别再跟我说话,别再让我看见你!”抄起榻上的枕头扔过去,他也不躲,长长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圆桌上摆满了食材,他手中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鸡丝小馄炖,正耐心替我吹凉。
“尝尝这个,厨子是我特意从你宫中带出来的,他最熟悉你的口味。”
又是宫中,那个我被囚禁无数个日夜的地方,他怎能觉我对那里的人和物是喜欢?
“啪!”我一把挥开他送到唇边的白瓷小勺,起身将桌子掀翻,无视这满地狼藉,瞪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回到房中还不到片刻,外面就吵了起来,又是敲锣又是打鼓,闹得我连觉都睡不好。
“阿瑟,我请了杂耍班子,知道你一向喜欢热闹,别老在屋里闷着了,快出来看看吧。”
原来是杂耍班子,怪不得这么吵。忽然想起二月二龙抬头,宫中好不热闹,扎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连怜儿这样的人都被请进宫中,却独独闪下了我。
我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有用了拿出了使一下,没用了就随手一丢。
“阿瑟,你想看什么让他们演就是,快些出来吧,今天日头好的很。”
“都给我滚远点儿,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
紧接着喧嚣停止,外面又恢复了平静。我蒙上头,用棉被将自己团团缠住,想到从前就心中痛如绞割,又想起阿衍,心中满是担忧,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
今儿个的午饭也被我摔了出去,面对这些他始终一声不吭,我知道他在等我把气都撒完,像从前那样他认为闹够了就好了。
月色朦胧中,外面响起一阵轻柔音乐,是用叶片做乐器,吹奏的棠梨煎雪。
这世上只有一个会这样做,难道是南宫正来了?
按耐不住心中狂喜,没有细想就推开门。房门前,月光下,他一袭白衣,飘逸若仙,手中捏着叶片送到薄唇间,轻柔的曲调婉转悠扬,是棠梨煎雪没错,来的人却不是南宫正。
我转身回房,去被人搂住腰身制止。
“你要做什么?快放开!”
“阿瑟,还记得那年我们同坐棠梨枝桠,你唱歌给我听吗?想不想再到树上坐一坐,我还想听你唱歌。”
不等我反应,他便搂着我的腰身施展轻功,飞至一处高树上。这棵树比棠梨树高处许多,我不敢往下看,却倔强的退出他的怀抱,不让他碰触分毫。
“阿瑟,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啊,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跟之前一样那该多好,我们回家吧。”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真不知道该说你顽固还是蠢笨。已经回不了头了,不要再苦苦相逼了好吗?”我忍无可忍,提着气说道,尽量让自己坐的直一些,生怕一不小心摔下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阿瑟,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见我一脸防备,他也不敢上前,话语中透出焦急。
“说的轻巧,想起以前的事你也会怀念,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但那些回忆和利用阴谋扭打在一起,分不开的。只要一想起过去的美好,紧接着痛苦的记忆就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可若不去想之前的美好,又哪来的勇气跟你重新开始?所以,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永远也回不去。”
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重重叹息,一直到将我送回房间也没再说一句话。
次日清晨,阿衍来了,还带了一群家丁,前来要人。
“快将我娘子放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还有没有王法了!”阿衍牟足了气大喊。
我站在房门外,掩嘴轻笑,他站在一旁看着,脸上闪过阴郁。长腿一迈,去了门口。隔着一扇门对外面喊话。
“不巧我就是王法,劝你们快些回去吧,不然会死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