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妃和妹妹。
母妃自缢在棠梨林子,一条白绫了结一生,妹妹被送去别人家收养,我跟着南宫仁,这个将我拖进地狱的魔鬼回了父王朝思暮想的京都皇城。
我活的小心翼翼,常常被南宫仁的儿子们揍的遍体鳞伤,这张太过阴柔的面容也被他们当成笑料,肆意羞辱。这一切我统统忍下,只为完成母妃的遗命,寻回寄养在别人家的妹妹。
可终是天不怜我,妹妹死了,我只带回那件云雁装。父王、母妃、妹妹,还有靖王府上上下下八百余口*之间灰飞烟灭,我压抑的痛楚,隐忍的屈辱尽数爆发。什么谋逆,什么叛乱?他南宫仁还不是推到父王当了太子,成了南凌皇帝。成王败寇啊,谁都逃不过的命数。
我发誓,南宫仁欠我的,上天欠我的,我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收敛心性,掩藏自己的野心,用这幅皮囊制造的假象蒙蔽别人的眼睛。我从一个不受人重视的宫中米虫,成功靠近太子南宫正,成了他最亲近的弟弟,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再往后,我想的很是简单粗暴。推到太子,当上皇帝,杀掉欺我辱我之人,为父王拨乱平反,完成他的遗愿。
就在我人前饮酒作乐*快活,人后阴谋诡计搅动风云时,西门瑟儿,这个将做个腰缠万贯的市井小民为目标的女子出现了。
有时候觉得上天待我刻薄,明明要收走,为何一开始还要让我拥有?又有时候,觉得上天待我不薄,终是见这些年我心中苦楚,才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寻不到的有心人送到面前。
可冥冥之中,我定是要负她的,全因那张与我母妃极其相似的容颜。
策划整个局,我需的寻找一个突破口,南宫仁这些年都在民间搜罗与母妃容貌相似的女子,寻着这个入手,定能事半功倍。
谁知,上天竟然给了我这个绝好的人。初遇时,西门瑟既是男子,容貌又与母妃相似,南宫正好男风,用她来挑起他们父子矛盾,再合适不过。她是我手里最好的一把刀,太过锋利,以至于怕她折了,竟有倍加关心。
世上有一种人,像是毒药,一旦沾染,从此往后注定要饮鸩续命,而西门瑟儿,便是这种人。
将她编织在我的局里,连带着失了一颗心。我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敢这么大胆的表白,她是世上最纯粹之人,与活在阴暗中的我对比鲜明,许是明知再也回不去,才对她分外珍惜。
兜兜转转,反反复复,备受煎熬。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而阿瑟是扎在我心头的一把刀,拔出来会疼,不管它还是会隐隐作痛。
阿瑟流放南疆后,我郁郁寡欢整日买醉,原来站上最高处竟是这般凄凉。也是在醉酒的*,我口吐黑血,吓坏了众人,而这其中又有谁真的关心我的死活?若是阿瑟知道,定心痛到不行,她曾说过会守护我,不叫别人欺负了去,当时的我竟如十几年前的半大男孩,差点躲进她怀中痛哭流涕。
她总是这样,被我期满利用后,还义无反顾的回来,只因我是阿胤,只因她信我。我终是傻的,将这种信任当成了理所当然。
在我离开南凌决定去苍狼找她时,一天曾说我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终是要死了才明白得善,我在心中苦笑,其实是怕去晚了见不上她最后一面。
最后,口口声声说要我死的她还是没能动手,反而救了我的性命。她也是残忍的,留我苦等了整整六年……
好在上天终于开眼,将亏欠我的全数还清,其实过得安宁圆满,只要一个阿瑟足矣。
春意盎然之节,阿瑟与我躺在树荫木榻上,吃着蜜饯儿,哼着小曲儿,我搂着她入怀,听轻柔婉转的歌声透过胸膛渗进五脏六腑,化为阵阵暖意。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
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轻挼草色二三入卷,
细呷春酒淡始觉甜,
早春暮春,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