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桶水煮鱼做出来,甘氏和聂二郎聂三郎一块去卖鱼,云朵端了两碗鱼汤出来,递给聂大郎一碗,坐在院子里歇息,想着再做点别的啥事儿,赶紧把银子挣够了。现在天越来越冷,那水也是冰凉的,别等她挣够钱,清湖结冰了,她难道要去跳冰窟窿?
想到那个可能,她浑身打个冷颤。
“着凉了?”聂大郎的温淡的声音传来。
“哦!没事儿!就是突然有点冷。”云朵回神,摇了摇头。
“一会熬碗姜汤喝吧!”聂大郎眉头微蹙。
“别介!我不喝姜汤!我也没着凉,这一碗鱼汤喝下去就差不多了。”云朵虽然不排斥菜里放生姜,但她却对生姜没有太大的好感。
“真没事儿?”聂大郎看她冷颤可是真的。想她莫不是早晨上山热出了汗,又吹了冷风。
“没事!没事!”云朵摇着头,忙把鱼汤喝干净,“热汤喝到肚子里,全身暖洋洋。”
果然是有点着凉了。聂大郎就把砂锅洗了,煮了一碗姜汤来。
云朵皱着鼻子,哭着小脸,“我真的没着凉!”她就是想到要跳冰窟窿,感同身受了那么下。
“喝了。”聂大郎端着给她。
云朵睁着两个大眼摇头。
聂大郎微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乖。喝了省的病严重了。”
什么乖啊!她实际年龄都二十多好吧!云朵躲不过,只得捏着鼻子把那碗姜汤一口喝完,把碗塞给聂大郎,赶紧去找水漱口。
看她漱了口,还张着小嘴哈气,露出粉红的小舌头,粉润的小嘴也随着她吸气哈气,看着很是……柔软。聂大郎心下一悸,漏掉了两拍。
云朵又去舀了半碗鱼汤,浇了些醋喝完,这才觉得好了点。
“回屋睡一会去吧!”聂大郎催促她,“喝了姜汤睡一觉。”
说起困,云朵打个哈欠,回了屋。
柳氏笑着跟张氏说道,“大郎对云朵真是好!看的我都羡慕!”
张氏笑笑,“都是应该的。”
云朵还没睡多久,就听到外面杨土根媳妇又过来,整跟张氏商量定亲的事儿,她揉揉眼坐起来。不是不想跟杨土根媳妇扯上关系吗?咋会说到定亲的事儿啊?
她穿上衣裳起来,打开出来。
杨土根媳妇看到云朵,哎呀一声,“云朵这是睡觉去了?”
“她着了凉,喝完姜汤睡了会。”张氏忙解释,杨土根媳妇嘴太快,她不想云朵传出个懒的名声。
杨土根媳妇明白,立马关心道,“发烧了没啊?好点了吧?要是不得劲儿,最好还是叫郎中看看的好!别等拖厉害了。”
“已经没事儿。”云朵急着上茅房,她喝了一碗半鱼汤,又加上一碗姜汤,其实她是憋醒的。
等她方便完回来去洗手。
杨土根媳妇哎呦一声,“怪不得连县城里的人都找云朵这丫头做鱼,她做的鱼好吃,人也干净!上个茅房还洗手!”
云朵笑了下没说话,她想知道咋又跟杨土根媳妇的娘家侄女说起了定亲的事儿,难道是已经商量妥了?不是聂媒婆也在说媒吗?
想了下,云朵找了聂兰问她。
聂兰最爱打听事儿,她正想办法讨好她,好下次去县城带着她一块,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原来云朵和聂大郎走的这两天里,杨土根媳妇让聂三郎见到了她娘家侄女。
这王荷花人长得高挑,身段好,虽然不是很白,但大眼睛小鼻子小嘴,一张瓜子脸。和同村的两个女娃一块赶集卖绣活儿,三个女娃她在里面最出挑,绣活儿也最多。
聂三郎怕被发现了,没敢离的太近。
等三人从绣坊出来,都笑的小脸放光,其中一个黑脸的女娃跟王荷花说话,无比羡慕道,“你爹娘真是疼你,你做的绣活儿竟然都卖了给你做私房钱。我家里,我卖多少钱就要交给我娘多少钱。”
另一个也道,“我是也要上交给我爹的!荷花她爹娘都疼她,私房银子都不知道攒多少了。”
王荷花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微微垂头。
聂兰道,“三哥当时眼睛都有点直了,一直看了好远,直到看不见了还傻呆呆的看呢!”
云朵嘴角有点抽,外公外婆也是住在乡下,她过年回去的还不止一次观摩人家相亲的。刚开始碰到一个堂表姐相亲,她好奇非要跟着去,舅母死活拦着她,最后却让另外一个个子不高长得又黑还有点龅牙的女生陪着去了。
外婆知道了笑骂她要去给人添堵,然后跟她说一个堂侄儿被玩的好的小伙伴拉着一块去相亲,他胆小害怕,非要人陪着。而那堂侄儿长得又高又白,结果到了相亲的那家,那家人很是热情的让他进屋,喝茶,拿吃的,把人正主扔在了一边。
“你觉得那王荷花咋样?”云朵就问聂兰,她好奇心重,跟着聂三郎一块去,亲眼看见的。
聂兰就嘴快道,“没你长得好看!不过挺齐整的!”而且那王荷花卖绣活儿的钱都是自己留着当私房了,那肯定攒了不少银子,以后都是嫁妆,要带到婆家的。
她不死也不会卖给聂大郎……云朵就竖着耳朵听张氏和杨土根媳妇说话,都已经商量到彩礼上了。
云朵忍不住想插话,聂三郎挺老实的一少年,踏实干活儿不抱怨。这杨土根媳妇这个德行,她娘家侄女就算再好,以后也沾上杨土根家了。那聂媒婆手里的媒茬都不错,挑个同样实在麻烦少的姑娘结亲,也省的张氏和聂大贵这家包子被人欺负啊!
聂大郎叫了云朵出门,“到地里给猪割点红薯藤?”
云朵看他拿了个大竹筐,早上又没割到多少猪草,想着他那身板背不动,又看了眼张氏屋里说话的两人。
“走了。”聂大郎招呼她。
“哦。”云朵只好应声,跟着他出门下地。
聂家有二亩地的红薯,等再过些天,下了霜,就能挖出来了,这些红薯再加上少许的玉米,就是全家一个冬天的口粮。因为佃的田地,打的粮食要上交一半,人口多不够吃的,只能这样混搭着吃。
到了红薯地,云朵要割红薯藤,聂大郎没让,割了红薯藤递给她,让她装进竹筐里,“不用按那么紧。”
云朵也没打算按太紧,背不动,见聂大郎不说话,她问起聂三郎的亲事,“不是说等聂媒婆说了,就把那边推掉的吗?咋又同意了?”
聂媒婆是说了一个给聂三郎,只是他没看上,那女娃和王荷花一比,就落了下乘。
“三郎喜欢,家里也觉得那女娃人不错,爹娘也还好。不能因为她姑姑,就否定掉一个家。难得两方人都愿意。”聂大郎一边割着红薯藤,一边解释。
“原来是两厢情愿啊!”云朵说着有些叹息。
聂大郎抬头看她,“怎么了?听这亲事你好像不愿意?”
云朵忍不住翻白眼儿,她不愿意有个啥用!她就想着包子的张氏和聂大贵除非遇到同样包子的儿媳妇,否则要被儿媳妇爬到头上了。也不是说公婆一定要踩着儿媳妇,那得公婆慈善,儿媳妇孝顺才能过的好啊!
聂大郎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只看外貌是不对的,应该注重品质。”云朵叹口气。
聂大郎抿嘴笑了下,又低头割红薯藤。
“你割了先放那,我掐点红薯叶埂子炒菜吃!”云朵想到午饭,就蹲下,掐嫩的红薯叶埂子。
“这个咋炒着吃啊?”聂大郎看一眼,红薯叶可以蒸菜吃,红薯叶埂子可不好吃。
“那上午炒了你尝尝!”云朵扬着小脸一笑,认真掐了一堆的红薯叶埂子。
聂大郎没让她背竹筐,自己背着,让云朵拿着那些红薯叶埂子。
回到家,杨土根媳妇还没有走,正在打趣聂三郎。
说起王荷花的聂三郎也脸色发红,一副赧然的神情。
云朵看看聂大郎,只好拿了筐子,把红薯叶掐在筐子里,留作蒸菜吃,然后又拿了个小筐子,让聂梅聂兰过来帮忙,“把上面这层皮儿被撕掉,像这样剥干净。”
聂梅不会多嘴问,让她干啥就干啥,聂兰是个嘴快的,“剥干净干啥?做菜吃吗?”
“上午炒菜吃!”云朵点头,麻利的剥着红薯叶埂子上的皮儿。
“这个剥干净像蒜薹一样,不知道炒了好不好吃!”聂兰剥了一根,看了看放在小筐子里。
“剥的干干净净的,肯定好吃。”聂梅柔声道。
“掺辣椒炒,比蒜薹好吃。”云朵是很喜欢吃的,这还是外婆教她的。
“掺肉炒更好吃。”提起肉,聂兰撇撇嘴,那一小盆子的肉,还咸的很,竟然也被吃完了,她都没吃几块。
杨土根媳妇好奇的过来,“没想到这个也能吃啊?不过也是,拾掇的这么仔细,放大大的油,掺上肉,那能不好吃嘛!”
张氏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一会剥了一小筐子。
杨土根媳妇哎呀一声,“说话说的都忘了时辰,这都晌午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
张氏就站起来送她。
“今儿个晌午还不知道吃啥菜呢!你们割着红薯叶埂子就给我一把回家炒菜吃吧!回头我再割了还给你们啊!”杨土根媳妇呵呵呵笑着,两手一齐,把刚刚剥好的全拿走了。
红薯叶埂子炒来好吃,东西有便宜,在乡间田地里随处可见,可是这东西好吃却不好整,得把外面一层皮儿全剥干净,是个细致活儿,得费不少功夫。
杨土根媳妇一下子拿走了,让云朵和聂兰的脸色都不好了。
现在正商量定亲的事儿,张氏也不好说啥,一把红薯叶埂子又不值钱,“我去做饭,你们再剥点吧!”
云朵觉得她还是该提醒一下,“这以后要是那习惯了咋办?咱家就成她家菜园子了。”提醒张氏最好还是不要和那王荷花家结亲,就算杜绝杨土根媳妇也最好不要结。好姑娘一抓一大把,选哪个不行?自己是个包子,横不过人家,吵不过人家,就更应该多注意!
聂兰更护食,不高兴的拉着小脸,“娘!那王荷花再好,有个这样的姑姑,以后也搅的家里不安生!不跟他们结亲了!”
张氏想管聂兰让她小孩子家别插嘴大人事儿,看云朵也一团孩子模样,她也说了,就没好说,只说,“这事儿会你奶奶商量的。”
晌午饭蒸了红薯叶,炒了红薯叶埂子。
柳氏觉得很清脆好吃,聂三贵叫了云朵,“晚上还炒!”
“下午我们要去上山采小野菊,三婶在家没事儿,就剥些红薯叶埂子吧!”下午事情多,等她再回来做可能来不及。
“我一个人不知道剥的够不够家里吃的,我挺着个大肚子,也不能久坐。”柳氏笑着道。
“那看晚上来得及来不及。”聂大郎正在等她,云朵背着小竹筐就出了门。
聂兰忙拉着聂梅也出去,还叫张氏,“家里没啥活儿,娘也去采吧!多挣两文钱也是好的!”
张氏虽然想去,但想到家里还有别的活儿干,甘氏卖鱼回来要刷桶,下午还要打鱼,马上天冷了,要把棉袄都拆了洗干净,重新絮上些棉花做好,“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就知道。聂兰和聂梅随云朵和聂大郎后面出了门。
村里采小野菊的人多了起来,价格也降低了些,云朵就挑着采,只要白色的甘菊,初开或半开的分开,这样分的更加精细了。
路上碰到了不少采小野菊的女娃小媳妇,聂兰还要和人家到山林里面去采。
云朵不怎么敢去,山林深处危险多,虽然不是夏天,却也有猛兽野狼啥的。
聂兰不听她的,拉着聂梅和几个人进了山林里。
云朵就和聂大郎在山坡上,山林外采。
傍晚回家的时候,聂兰几个人的竹筐都满了,几个人都很是高兴,还比谁采的多。
清湖围了不少人,聂大贵几个在打鱼,聂二贵正大声跟村里人说要买鱼的事儿,一副村人占了他好处的神情。
云朵看着皱了皱眉,不是这件事儿交给甘氏了吗?咋由聂二贵出来说?说还不好好说,施舍一样,这会更遭人嫉恨的啊!
等忙完回到家,柳氏剥了一筐子红薯叶埂子,看着自己的手,“我怕不够大家吃的,就多剥了些。”
云朵看了眼,没多关注,她拉着甘氏道,“奶奶!你咋村人说的,我刚才回来听人骂咱呢!骂咱家挣俩臭钱就不知道姓啥的,在村里喘起来了。一副村人占咱便宜的样子,施舍的样子,瞧不起人。好几个骂的!”聂二贵说话那德行,肯定有人不满,就被怪她乱告状了。
聂大郎愣了下,刚刚不是跟他一块回来的吗?他怎么没听到有人骂?
甘氏却相信了,“二贵!你咋跟村里说的,让人家都骂起来了!?”
聂二贵惊疑,又有些怒意,“谁敢骂啥了?我让他们捞鱼,我买他们的鱼是让他们挣钱了,他们有啥骂的!?这好处上哪找去啊!本来就是不要钱的东西,现在等于白给他们钱赚!”
甘氏怒声斥责,“你给我闭嘴!叫你这样子,还坏事儿了呢!”
“我哪个地方坏事儿了?我是为家里做事儿!”聂二贵不忿又不服。
柳氏推了下聂三贵。
聂三贵立马上前道,“村里的人都认为清湖是大家的,他们都觉得咱家占了便宜呢!二哥这样说,还真会让人嫉恨。这事儿我去跟他们说吧!请他们帮咱家捞鱼,行吧,娘!?”
看他笑的一脸得意,聂二贵愤怒,“三贵你插啥的手!”想抢功!
“都别吵吵了!我出去说说去!”甘氏想出去挽回一下。
云朵想了下,道,“奶奶!以后卖鱼我也不去,我就在家里收鱼招呼他们吧!”等她走了,这活儿就可以交给聂大郎或者聂三郎。
“你一个丫头片子,你收啥的鱼!家里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插手了!”聂二贵恼怒的摆手,让云朵上一边去。
聂三贵也忙说,“家里有大人在,云朵就不用多忙活了。你不是还要采菊花茶吗!?”
也是。云朵看看聂大贵和张氏,俩人没有站出来的。
聂兰想说她来,可是吃力不讨好,她还要采小野菊卖钱攒私房。
甘氏决定先出去说说再回来看,就紧着出了门,在巷子街口说了不少热心暖心话,“也想给村里人找个零花钱,还有那小野菊,拾掇的干净些,卖的价钱也更好些。”
有人趁机打听,甘氏想了下,就把云朵拾掇菊花茶的法子说了,说到买鱼的,又说谁家想吃鱼,只要拿俩两条鱼过来,就让云朵帮着处理一条鱼。
村里人一听这样,都说甘氏厚道,还有些人觉得甘氏故意卖好儿。
甘氏回来脸色不太好,她是听到‘故意卖好儿’的话了,回来跟云朵一说,就让她收鱼,“那药水多准备一点,回头有想吃鱼的,正好拿鱼来换。”
云朵想了下,觉得也是个办法,“那我就多做些药水。”
“家里有这么多不用,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管事?”聂二贵不同意。他看向聂老汉,“爹你说!”
刚才路上云朵碰见聂老汉,已经跟他说了,再卖了菊花茶,给他买鸡腿吃。聂老汉看云朵眨眼睛,“就让她收!你娘不都说过了!”
聂二贵睁大眼,他爹啥时候占到那贱丫头一边去了?
“收鱼也有学问的,不是啥鱼都收。有的鱼天生刺儿多,有的鱼肉质绵软,还有的鱼已经长了鱼籽,这些都要分清楚的。”云朵微微扬起下巴,接下了这活儿。
聂大郎看着她微微摇摇头。
次一天甘氏和聂二郎聂三郎去卖鱼,云朵就在家支起了摊子,准备收鱼了。
头一个来卖鱼的就是聂老实,他闲着没事儿,一大早就起来钓鱼,半上午钓了三条,怕鱼死了,卖不上好价儿,忙送了过来。
三条鱼两条鲤鱼一条鲫鱼,鲤鱼给了六文钱,鲫鱼只有巴掌长,云朵也给了他一文钱。
聂老实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下次再钓这样的鱼就不要了,不能白占便宜。
村里的人看他拿到了钱,有那闲着没事儿的老头也都准备了鱼竿,开始玩起了钓鱼。
云朵要在家等着人家上门,闲着没事儿刘氏老使唤她,她干脆也请聂老实帮忙,弄了根鱼竿,到清湖边钓鱼,跟聂老实几个钓鱼打招呼,谁要卖鱼直接找她,她是家里收鱼的。
只是她坐了半天都没有钓到鱼上来,她就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聂大郎不放心,跟着她一块,说是帮她拎鱼,“你要是钓的太多,拿不动咋办?”
云朵黑线,她坐半天连个鱼毛都没钓到呢!
又找了个浅水有水草的地方,云朵正准备下饵,就见水里有虾。她眼神一亮,虾饺最好吃了,红焖虾,香辣虾,盐酥虾,虾球,炒虾仁,口水要出来了。
只是虾子并不好钓,钓这个也要看时辰,天暖和的时候,早晨和傍晚是最好钓的了。
云朵想吃虾子,就问村里谁有小孔的渔网,聂老实还真有,他是真喜欢鱼。
渔网是小孔的,也不大,云朵试着和聂大郎撒了一网下去,里面竟然不少深棕色深红棕色的大钳子。
“这是什么东西?”聂大郎把渔网拎上来。
云朵看着乐开了花儿,“是龙虾!”
“能吃?”聂大郎看她两眼都放光了,嘴角动了下。
“不能吃吗?”云朵有些兴奋的问他,见聂大郎点头,差点高兴的跳起来,“快撒网!撒网!这个是龙虾,很好吃的!啊……”太得意忘形,被龙虾钳子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