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各家各户打扫家里,最先清理就是茅房了。谁家就算还有存货,也是这两天的尿桶。
聂大壮性子本来就有点暴,早就看不过眼了,喊着话,拎着桶哗啦一下,朝聂四郎泼过去。
聂四郎盘着腿,闭着眼,还伸着两个手,被泼了满身,从头泼到脚。
聂二贵和刘氏都离得近,聂大壮动作麻利,话音落,一桶屎尿已经泼了出来,桶又不是单朝聂四郎头上泼,还摆了摆,俩人躲都躲不及,也被泼了一身。
瘫倒在不远的张氏也没能幸免,嘭了一脸一身,裙子和棉裤全沾了尿水,稠的在底下,正好泼过来,泼在她眼前。
聂大壮没有一下子泼完,最后还留了点,“还有点稠的,我看这多厉害的鬼魂,能连屎都不怕!”说着把最后的留底倒了聂四郎一头。
“啊啊啊…”聂四郎哪想到会有这么个情况,他只想到他装做杨土根的鬼魂上身,吓死这些人,让聂大郎和云朵拿了银子来,只想好的,压根没想会有人向他泼尿泼屎。心里又惊又恼恨万分,睁开眼,爬起来,看着一身的尿水屎点暴怒,“该死的聂大壮!你竟然敢泼我一身屎尿!”
“我不仅泼你一身,你还吃了一嘴呢!”聂大壮大嗓门笑着提醒。
聂大郎也提高声音,“大壮叔哪是泼你,泼的鬼魂!这是在救你呢!你已经鬼上身一次了,这又被鬼上身,你不知道被鬼上的多了,小命就没了吗!?”
聂四郎不停的往外呸着,恼愤极了,大喊着叫骂,“我就是杨土根!你们敢拿屎尿泼我,我记着你们了!我要到你们家去!把你们家闹的过不下去!不给我拿银子来!我就去闹你们家!”
看他还喊着是杨土根,后面胆小的人就开始往后退了。
刘氏也破口大骂,“黑心烂肺不要脸的!敢拿屎尿泼我儿子!乌龟王八蛋!杨土根的鬼魂会闹死你们家的!会闹的你们家宅不宁,断子绝孙的!”
聂二贵气的,腌臜的,简直头上要冒火了。
有不少人已经看得出,聂四郎是在装神弄鬼,之前装神弄鬼把云朵的头砸个大窟窿,差点命都没了。现在又装鬼吓唬人,跟聂大郎和云朵要银子,聂大郎再好的脾气也要教训他一顿了!
有人提议打一顿,“这杨土根平常就是个欠打的!他人都死了,还敢上人的身,我们打他一顿!看他还敢兴风作浪!”
只是这话说晚了,现在聂四郎被泼了一身的尿水,还有屎的,咋打啊?实在太腌臜了!也不好下手啊!
“砸他!让他装神弄鬼吓唬人!还想骗钱!砸死他!”
“对!砸他!他这一身屎尿的,谁会下手打他啊!直接砸!”
不少人看不惯,闹腾一回又一回,聂大郎和云朵气的都想搬走了,要是作坊搬走了,村里的人他们还上哪去干活儿?还上哪挣来那么多工钱!?虽然活儿累,但庄稼人,不累,哪来的银子养家糊口!?
既然聂大郎要教训一下聂四郎,那他们就不客气了!这聂四郎老聂家二房的人都该教训!
众人一哄而上,才不管刘氏的叫骂和聂二贵和喊嚷,纷纷拿了石子啥的开始往聂四郎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你个龟孙子!小畜生!还被鬼上身了!被鬼上身要没命的!还喊着要钱?砸死你个王八羔子!”
看着村里好些人都上了手,云朵置身其中,也仿佛被感染了一样,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聂大郎不知道从哪接的石子过来,塞给她。
低头看手里的石子,云朵愣了下,见聂大郎笑眯着眼,忍着笑伸手砸过去。
她准头还挺大,婴儿拳头大的小石块直接飞射过去,砸在了聂四郎的眼睛上
聂四郎捂着脸,捂着头叫嚷着,想跑回屋,但大门口的地早被踩的实了,泼了尿水,滑溜溜的,又要躲着四周砸过来的石子,站起来摔倒,再爬起来,再摔倒。
哭喊着叫骂着,要让聂大郎和云朵不得好死,趴着往院子里跑。
刘氏也被砸了一回,但她跑的快,只眼睁睁的看着,在院子里跳着脚大骂,却不敢上前来。
聂二贵高声叫喊着聂大郎使坏,要把聂四郎砸死了,“…你公报私仇!你挑起民愤!要把我们四郎砸死了,你们都得坐牢!坐牢!”
民不与官斗,村人都怕官府,怕惹上官司,但聂二贵又不是官,聂四郎这是被鬼上身了,他们都在砸‘杨土根’!
看着村民那么疯狂可怕,张氏也不敢待在外面,拖着*,粘着屎点的裙子躲回了厨屋里。
聂大贵喊着让别砸了,却也不敢上前来。
聂四郎心里怨毒,窜着叫骂着,“聂大郎你不得好死!你天打雷劈!你断子绝孙!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聂二郎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村里的人都在老宅大门外,外围的看热闹,起哄,捡了石子递进去。里面的人堵着大门口往家里砸石子,和土坷垃,烂白菜帮子。鸡蛋他们可舍不得砸给聂四郎,有烂白菜帮子就不错了!
看了一圈,聂二郎挤都挤不进去,那些砸的人完全兴奋了。
杨土根的尸体也没人管没人顾忌了。王氏脸色一阵黑,一阵青,叫喊哭骂,也都被遮住了。根本没人管她。
聂四郎终于拼了力爬到了院子里,爬回屋,哭喊着大声咒骂。
聂大郎手里的几个石子都消耗掉了,看着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众人,叹口气,“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看还是把他交给官府吧!毕竟鬼魂上身这事儿……不是咱们能解决的!”
“送啥官府!直接把他捆了!火烤!不是说鬼怕火吗!?烧了他!”
“还是弄点黑狗血,泼吧!鬼魂都怕黑狗血!”
“把他弄到寺庙里去!看佛祖菩萨不收拾他!”
“这聂二贵两口子真不是东西!儿子容易招鬼上身,还不给他瞧瞧,就让他招鬼来!跟他们住一家的还真是吓人啊!”
“要不咋会娶不到媳妇儿呢!这样的人,就算不会招鬼,也没有哪家闺女愿意嫁过来吧!”
“真是不要脸!还骂人家畜生呢!谁畜生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干了缺德事儿,是要遭报应的!”
“老聂家已经遭报应了!大过年的干这不是人的事儿,以后谁断子绝孙,咱们可看着吧!”
刘氏在家里跳着脚骂,但被淋了一身的尿水,也要收拾。
外面的人骂完了二房的人,又开始骂王氏,“没人性的死婆娘!男人尸骨未寒,不好好装殓了,抬到人家大门口闹事!杀人的罪名不管不问,非得跟人要银子!简直不要脸!”
“我看那聂兰就是她放走的!把聂兰放走了,她就能找到借口闹事儿,要银子了!还要八百两银子,这银子老聂家全家都卖了,都拿不出来!还不是跟大郎云朵要的?!呸!”
连着几个呸口水,唾弃王氏。
王氏叫骂着,喊着谁敢欺负他们娘俩,杨土根的鬼魂就到谁家去,闹的他们鸡犬不宁,一年都倒霉!
要单单一家,肯定就怕了。但全村一块抵制,又是大过年的,王氏再叫嚷,杨土根的鬼魂也不敢!都骂着王氏为了银子,不管杨土根的冤屈,“……杨土根的冤魂要找也是找你!”
“杨土根强奸聂兰被杀了,死了也是活该!这么多神仙,老天爷可都看着呢!他要是敢闹事儿,就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能超生!”
那边罗妈妈和万妈妈拎着竹篓子过来了,里面都是从寺庙里求的平安符,“我们少爷少奶奶说初一求的平安符最灵验,寺庙里初一烧香,也最能保平安!这些平安符,每人一个,戴在身上,啥牛鬼蛇神的,都不怕了!”
初一十五烧香最灵验,这个众人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有那个闲空正月初一去庙里烧香。也没想到云朵和聂大郎竟然为村里的人求了平安符来,纷纷感激不已。过来领了平安符,戴了起来。
聂大郎拿了两串佛珠包起来从门口递给聂大贵,“爹和娘也戴着吧!辟邪保平安!”
聂大贵忙接了。
天也黑了,众人都戴上平安符,有的各自回了家,有的还在舌战王氏,让她把杨土根抬回家去,不然他们就动手帮着抬了。
杨宗山两口子作为长辈出面,指责了一顿王氏‘要银子的行为不对’,然后说了场面话,做主把杨土根抬回家,然后准备和聂大郎商量商量,看这事儿咋办。
“现在你爷爷中风躺下了,你爹娘也被吓的没有了一点办法,你是长子,又是举人老爷,读书人,你见识也多,懂得也多,你看这事儿咋办吧!?”杨宗山叹着气,跟聂大郎道。
“我虽然中举,却不是官身,更不是县太爷。这杀人的人命案子,还是交给官府吧!至于聂兰……我还想问一句,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有罪就判刑,该坐牢坐牢,该砍头砍头,结果却在杨土根家里消失了!不知道她被弄到了哪里去!?”聂大郎冷声怒问。
杨宗山愣了,“聂兰……她是逃跑了啊!”
“是吗?”聂大郎不信的看着他,“聂兰被捆着绳子,一天两个馍馍,连热汤都没有。寒冬腊月,在仓库里关了一夜又一夜,别说一个女娃儿,就算是个小子都受不了。她逃跑?怎么逃跑的?杨家的大门是摆设吗?杨土根的遗体就摆在堂屋里,就算不设灵堂,杨土根媳妇儿和他儿子也该守灵的吧!难道会看不见一个大活人逃跑了!?我才想问问,聂兰她到底是逃跑了,还是被你们杨家的人藏起来了,还是弄到了哪里去!?”
面对他的质问,杨宗山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涨黑,很是难看。
王氏叫骂,“聂兰那个小贱人是你们放走了!就是你们家放走的!你们还敢反咬一口!我男人的冤魂会找上你们的!会找你们报仇的!”
“找我报什么仇!?因为我没有给你银子吗?”聂大郎冷哼,“你们把聂兰一个大活人给弄丢了,恶人先告状,反过来说我们放走了聂兰。你当大家都傻子!?之前就说,把聂兰关在聂家老宅,由我们自家的人看着,她跑了我们赔偿你!她不跑,到了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是你闹着非得把聂兰关在你们家的!我现在倒想问问你,聂兰她在哪?”
不少人恍然大悟,纷纷鄙夷的看着王氏,指责她不给杨土根设灵堂,不收殓杨土根,利用他的死讹诈人家银子。就是故意放走了聂兰。
想的多一点的,喊着聂兰已经被王氏给杀了。她悄悄把聂兰杀了,然后再跑过来老聂家要银子。实在太恶毒了!
王氏觉得她冤死了,聂兰明明就是她自己逃跑了!肯定是老聂家的人偷偷救走了她,现在又来找她要人。心里更是后悔,之前不该把聂兰关到自己家里看管着。
她不停的辩解,却没有人相信她。谁叫她心怀不轨,大年正月初一用尸体堵人家大门口,还狮子大开口的要八百两银子。明知道这个银子老聂家拿不出来,她其实就是想跟聂大郎和云朵要这个八百两银子呢!
众人的冤枉和谩骂,让王氏百口莫辩,发狠的不停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