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找到吴德慵通过气,将要召开教育督导迎检工作的情况汇报了。吴德慵也很重视,强调了乡镇必须要主动配合,将相关的资料准备好,没有的要尽快补齐,给他们一个时限,倒是听取教育局那边的信息反馈,哪一个人没有配合,就处罚哪一个,哪一个部门工作没有做到位,相关负责人就等着调整。
杨冲锋不想将这样的话说出来,教育督导,本来是督导政府的,如今政府没有将工作做到位,反而在这些表面上、从资料上来糊弄过关,最终受到损害的,还是县里的群众。也相信,上级相关部门哪会看不出县里的情况?对县里和乡镇进行的汇报,说得再好,也躲不过领导和专家们的眼。
但工作还是要做,自己总不能够一来就和大家唱反调,等检查过了,尽快创造条件给教育系统进行弥补,才是应该做的。
会议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半,杨冲锋要通过这次会要达到两个目的。一要将检查准备工作落实下来,定期完成;二是要让乡镇的领导慢慢熟悉自己,将自己那种对工作要求,工作思路先传散出去。
迎接检查工作的具体布置,有教育局的督导室,还有政府办和主抓教育的向卫东县长等人。
向卫东来得比较早,杨冲锋锻炼后冲洗过,准备先和黄琼洁在上聊几句话,走到楼上时,却见向卫东和秦时明两人站在走廊上说话了。秦时明见杨冲锋到来,迎住说,“县长,向县长要再汇报今天的工作布置事宜和对下面乡镇局级的要求。”
向卫东也就站在秦时明不远处,等秦时明说后,也招呼“县长早。”说着走近了来,杨冲锋只好请向卫东进办公室里谈。向卫东将会议中要强调的事,再复述一遍,请杨冲锋把关。会场那边有政府办的人员具体负责,这两天也和文怡芳说了些教育方面的事,这时,就和向卫东说起来。
柳泽县的教育也是个烂摊子,向卫东接手后,也是一筹莫展。教育经费严重稀缺,很多学校存在着缺教室缺教师等可以通过努力就能克服的困难,还有不少的危房,六十年代初期修建的老式石头房、木板房,至今还在使用,存在着重大的安全隐患。县里也知道这些情况,可抑制都没有钱来解决这些事。烟厂正旺盛的两年,是给学校修路一些楼,但至少点儿不是面,将主要的财力都用于修建县城,和准备开发柳水北岸的地域。
北岸那一大片地,只是才开始平地,就没有后继资金,摊在那里一直搁置起来。
“县长,教育这边资金缺口太大,一时半刻县里也无能为力。”向卫东说。
“县里实情如此,总有我们努力的方向。先做好规划,县里拿不出钱,我们也可以向市里开口。”杨冲锋说。
“县长,说句好高骛远的话,柳泽县目前就算资金充足,要将目前发学校投入发展,格局也就那么大,还是满足不了需要。”
“哦,怎么说?教育方面我可真是外行,还要请解说。”杨冲锋对教育不熟悉,这时直接说出来,向卫东也不惊讶,早听说杨冲锋是一个对自己弱点不隐讳的人。
“县长,县城的一中、二中两所中学,最初圈定学校时,县城才多大?只有目前的三分之一,人口才有目前的五分之一。当时建成这种规模的学校,自然够用,后来县城发展,人口多了,县城里的几所小学、中学都拥挤不堪,前些年在学校里见缝插针地修炼一些教学用房,使得学校更加拥挤。别说学校有活动的地方,一中、二中和中心完小连坐课间操都只能给一两个年级的人在教学楼之间、走廊做操,上体育课,也不能三个班同时进行。每所学校就一个篮球场,勉强能够在周一升旗。县长,您看县城的学校就这样状况,就算有资金,投进去也不能发挥出效益来。”向卫东说着有种无奈。
杨冲锋听着,就渐渐凝重起来。县城学校这样子,又怎么有好的教学效益来?也知道,这种状况或许其他领导也早就看到,习以为常了。自己只是对教育不熟悉,才会产生这样的惊讶来。但不论怎么样说,这种情况对柳泽县都极不利于长远发展的。教育真要耽搁了,那就是几代人啊。
“向县长,组织一些人对县城教育的发展做一个调查,我找个时间跟县里提一提。”目前,可做的也就这样而已。向卫东见杨冲锋布置下来,也就答应。让教育局办公室完成这份东西,也只要一个电话。
正说着,也没有时间讨论更深入些。文怡芳走到五楼来接杨冲锋,离开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过来提醒一声,昨天通知开会时,还特意强调了不得迟到,可别自己迟到才好。杨冲锋和向卫东说到教育的窘状,还真的让杨冲锋忘记了时间,见文怡芳到来,才想到。说“谢谢。”
三个人走进县政府大礼堂里,其他的领导也都到了。政府办、教育局的人都在座。大礼堂是之前七十年代留下来的建筑,很有些特色。和如今的剧院或大型影院差不多,前面的高出一米左右,坐到上面,对台下就有着很好的俯撼力。台下是一排排木靠椅,是很好的开会场所。参会的人不多,将乡镇主要领导、教育局、政府办之外,其他相关局级部门,也就派一个领导过来。
杨冲锋走到台上,向卫东和文怡芳跟在身后,到台上看着下面。扫一眼,看时间还差十分钟。回身对文怡芳说,“文主任,请政府办的干部把通知参加会议的人员清一清,人都到齐了?”看得出,乡镇主要领导还少五六个,文怡芳就让会议记录员,先让来了的领导登记。
见政府办开始登记到会人员,有的领导就摸出电话往外打,通知还没有到的人员。有些人却在等着想看戏,新县长第一次召开会议,而又强调时间的准时性,和之前的风格就不同了。行政部门开会,时间上都没有过准,一般都会推迟半小时或几十分钟的。也想看看新县长的风格,知道今后要怎么办事。
九点半准时,杨冲锋对文怡芳点了点头,她就走到主席台前。宣布会议开始,点明了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和会议议程,随后,很郑重地请县长杨冲锋讲话。
杨冲锋走到主席台的话筒前,先向在座的与会人员扫了一圈。说“大家好,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和大家见面,还是先进行下自我介绍吧。我叫杨冲锋,之前就在柳泽县工作好几年,在柳泽县里有不少的好朋友、好同事、好战友。之所以说好战友,是因为我是从部队里转业回县里的。不少人对我应该比较熟悉,也知道我做事的风格,从部队里回来的人,对时间很讲求的,一分一秒弄得很准。
我也一样有这样的习惯,不论这习惯好还是不好,要我改变可能就很难了。所以,十分钟之前就请政府办的同志开始清核到会领导的名单。在这里先说一个要求,我现在还不知道今天开会的人员是不是都到齐了,要是还有的领导在半路上,那请政府办的工作人员辛苦下,帮记一记他们进来参加会议的时间。
今天是第一次,我就不讲什么了。我抽出休息时间给他们补会就成,但今后要是还有人迟到,而又没有事先说明的,我就请他们将开会迟到的原因写出来,贴到单位的大门外。当然,真有特殊情况,我们也会理解的,请相信我们的判断力。”杨冲锋说到这里,台下所以的人都静静地,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音来。
看了看全会场,这时,一个电话铃声将会场的寂静打破,让心里紧张着的人们都惊吓一大跳。所有的眼睛都刷地看向那人,杨冲锋也看着他。那人起先还回不过神来,等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响,惊惶地看了杨冲锋一眼,忙取出手机来。手机取出后,铃声更大。那人也就更慌乱,那手机很新,那人对手机的使用还不是很熟悉。按了一两个键,却没有将声音去掉,慌乱中忙将手机的电池揭下来,那声音嘎然而止。
手机的普及还没有一年时间,到目前,一般工作人员也都能够买得起用得起手机了。但每台手机都会花去一两个月的工资,不过,到会的都是领导,自己掏钱买手机的可能性比较小。
那人将电池再上好,其他的人也纷纷将手机取出来,把手机给关了。杨冲锋在台上,也取出手机关了,说“我也关了,免得有电话来,一是影响开会,二是给你们看我的稀奇。”说着下面就有人笑出声来,觉得不妥,忙收住声音。
这时,有两三个人急急地从外面进来,看着台上的杨冲锋,忙低头弯腰往人群里钻。
杨冲锋也不说他们什么,继续开会,说“请各位领导帮忙传达今后开会的两个要求,一是凡政府开会,都不得迟到,真遇上特殊情况,我们会酌情对待的;二是开会前请将手机关上,至少要将手机调成无声振动状态,以免影响到周围的人听会。”
肃整会风,借以传达自己对政府工作的态度,事情虽小,这些领导都是人精自然能够体会到自己做事的风格。接着,杨冲锋才说到会议的正题上来,对于迎检准备工作,杨冲锋只强调一句话:按时完成,各负其责。
接下来是向卫东副县长讲话,县长先讲了总体要求,向卫东再来讲具体安排和任务布置,下面的人也就听得细致。县长虽没有说会怎么样追究,但在开会的细节上都那么致意,大事上还用多提醒?
不同的单位和部门,在迎检中的准备是不同的。各乡镇要准备的资料不少,主要领导要做好汇报的准备材料,乡镇对学校的支持工作中,各种计划、工作记载、会议记录、结果、信息反馈和工作的总结等等,分项很细。
财政局的里要体现政府对教育的支持情况,划拨的经费账单等,要按政策到位;文化局、公安局要将对学校周边环境治理、吧、游戏厅的管理工作,要体现出对教育的支持和工作记载,也要准备好计划、过程和总结。
政府办和教育局则是这次迎检的主要准备机构,学校要准备的资料就更多,但对这些单位说来,只要将任务明确了,加班加点都会按时按量地完成。向卫东主要将各单位索要做到准备工作,布置下去,列成一份表格,将内容和时间要求都写清楚,到时再去检查一次。
会议不长,等教育督导室和政府办将应下发的东西都发到各人手里后,杨冲锋也不再做什么强调。文怡芳开口说了要他进行会议总结,走上前说,“会议内容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再重复,会议上就不讲什么工作不力要怎么样惩处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散会后,还要对迎检小组的工作进行讨论。财政局局长吴显求也留下来,要问他们具体要做什么。县教育督导室、政府办等十来个领导干部一起到县政府小会议室里,杨冲锋、向卫东也跟着过去。
按照之前的迎检惯例,到时来检查的工作组会分成两组,一组跑点,一组跑面。跑点看具体,跑面看总体印象。对总体印象,迎检方只有将校园环境做好,比如卫生、板报、宣传等等,检查组喜欢看学校里的厕所、寝室、食堂和教师办公室这些地方,到时花一两天时间就能够布置到位的。
最难应对的就是重点检查的学校,在柳泽县说来,一般分为三个等级来对待:甲乙丙三类。各类有具体的划分指标,每一类学校都有六七所,各类里也分别有可经受检查的和根本就不能看的,这和县里对学校的投入,有一定的关系,也和学校的交通位置有必然的联系。
交通便利,领导经常去看的学校,县里对这样的学校投入会大些,而学校本身也因为经常受到检查,各种资料就会规范些,齐全些,再准备的工作量就会小不少。
杨冲锋坐在会议室的正中位置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之前很少接触这些方面。在柳河县时,虽然是常务副县长,但主抓经济建设,应付各种检查有其他人,实在要出面时,露下脸也不去弄清楚内情。
财政局局长吴显求说“文主任,县里欠教育系统多少经费?要怎么样操作?”
“总计欠三千多万,还不算学校的老账。”主任督学说。
“那这也操作不过来。”吴显求说,“县里一年的总收入也就七八千万,学校公用经费就占去三分之一,怎么会欠那么多?”
主任督学不敢跟吴显求争辩,两人在县里的地位相差太远,只好说,“我们是按文件算的。”
“吴局,财政局那边也就弄数据配合,也不会真动用县里的资金。”向卫东说。
“那要怎么做?我让我们办公室的人来办。”吴显求见向卫东说话,虽然对向卫东这副县长可以不鸟,但杨冲锋在这里坐着,这个面子却是要注意的。杨冲锋回柳泽县来任县长,吴显求几次想过来表忠心,杨冲锋都在电话里拒绝了。吴显求就猜,估计是杨冲锋才到县里,和财政局接触频繁,会让县委那边多心,以为要将财权先抓牢。
县委抓大局抓宏观,抓人事和党建舆论。政府这边抓具体抓财权,办具体工作,财权是在县政府这边。但县政府和县委之间,都会进行平衡,杨冲锋一个初来乍到,不想让县委那边有什么想法,也是很好理解的。吴显求只要杨冲锋没有将他那“租”出去掉房间退回来,也就知道杨冲锋和他之间的关系会怎么样。
“按之前的办法,检查组进县里前的一天,财政局将县里的经费投入,划拨两千万进教育局的账户上,等检查组上车离开,要教育局立即将钱打回财政局账户里就成了。当然,相应的账却要做出来,不能让检查组直接看出。”主任督学说。
“那就这样吧。”吴显求走到杨冲锋身边,“县长,您交待下来的工作,一定完成,绝不会误事。”
“辛苦了。”杨冲锋自然要表示下,也知道吴显求过来是表示他心里的想法的。想进市里财政局,吴显求已经和三婶周淑芬间接要求过,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这时,吴显求还没有走自然会对杨冲锋表示是自己人。
“县长,什么时候您到局里来指导工作?我们全局都在殷切期盼呢,您要再不出现,下面的人对我工作能力都产生质疑了。”吴显求声音不大,要将两人的关系再靠近一些,也不会在大众面前做的明显,怕领导另有想法。
“行啊,财神菩萨哪会不拜。”
“县长,我是您的一个兵呢。您的关心,我可记下来,回局里布置。县长,等下我跟秦秘书落实具体时间。”吴显求说,显得和杨冲锋随意,这种自己人之间的随意,是吴显求所需要的效果。财政局长巴结上来,杨冲锋自然不会冷落他,笑着表示来下,吴显求也就先走了。
那边正讨论到定点检查的抽签问题,检查组到县里后,通常都不会让县里直接指定学校进行检查,而是要抽签。检查组和县里双方都明白,下面的迎检准备,肯定有侧重的。有些学校要是真去检查,那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检查组对人也不可能全当着不看见。
“是不是我们将每一类的签都写成一样的,这样,无论怎么抽都是那一所学校。”政府办的一个资料员说。
“行不通啊。”主任督学说,他是一个五十来岁,头顶有些稀,对业务很熟,看着有两份文质气息。“按惯例,每组抽签时,由我们写出学校名,检查组对人就折好,将签放在办公桌上混杂,当面抽出来。就算我们安排人引开他们的一些注意力,但也不会完全躲过他们的视线。”
“那不是很棘手?现在的情况,有几所学校经得起检查?”向卫东问。
“每一类我们只能准备一所,只有抽到这些学校,才有可能勉强过关。”主任督学说。
“那不是很糟糕了?准备怎么办?”文怡芳说,之前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她担心杨冲锋一上来就遇上迎检不过关的事,对杨冲锋的选举多少有些影响。
“只有在抽签上做些准备了。”主任督学说,应对这些他经验丰富。大家就看着他,等他说出具体的操作。“这样吧,抽签那天,请县长找话给检查组对领导汇报县里目前的困难和今后的规划,请向县长抽签。抽签时,先收着一个可以检查的学校,将先准备的签拿在手里,抽到后,我就说句笑话,向县长乘机转身将抽上来的签换了。这样一来,无论怎么抽,都只是得到我们准备好了的学校。”
听主任督学的话,向卫东僵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四十二岁的向卫东这个副县长还没有经过人代会,虽说做这份工作比杨冲锋早几个月,但同样要等人代会去掉那个“代”字。想了想,说,“我方抽签时,检查组的人应该看着吧?就算大家说话引开注意力,可我觉得没有把握做好这事,要给他们看出来了,那就误了全县的检查。”说着转身看着杨冲锋,“县长,不是我推托,换签时得顺手快速,真要当场给他们看到,影响我还是小问题,就怕……”
大家也都知道向卫东的意思,一个副县长要给人抓住抽签时换签,当真下不了台,更会让全县都大大出名了,杨冲锋和吴德慵也会为此背上责任。或许大家都这样做,但要真被抓个现行,那就不同了。
大家都目光就看向主任督学,他也忙说,“我心里更没有底。”
“我来吧。”
文怡芳主动请缨,“女人在这样的时候,就算给看到了换签,也可撒赖重新再抽一次,领导总不会跟女人太计较的。”大家都觉得这样是最理想的,几个人接着讨论抽签的细节。
“文主任,到时你可不能穿裙子,得穿牛仔裤。”主任督学说,“牛仔裤袋子多,事先将三个类别的学校签都放到袋子里,临抽签时才取出来换。”
“对啊,还是主任经验丰富。再想想到时的细节吧,整个过程,就算领导们心里明白,但双方都要做得不碍眼,面子都要相互顾及到。”文怡芳虽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但政府系统的各种检查,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早就有应对的心理准备了。
“这样吧,我和向县长负责引开注意力。文主任,你一只手取了签,另一只手将之前准备好了的签拿出来,再做一个双手合十拜一拜,祈祷抽到好签的动作,就可将两个签换成功了。”主任督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