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原一下出租车,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至于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他觉得整栋楼里好像闹哄哄充满了躁动,他站在楼道口磨叽了一会儿,看着走道里湿乎乎的到处都是水,还以为是谁家的自来水管暴了呢。
可是,等他来到五楼自己的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些水好像是从自己家里淌出来的,虽然门关着,可里面似乎还有一股股的水往外流。
妈的,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家的水龙头出了什么故障?刚装修好的木地板这下遭殃了。柳中原嘴里嘀咕着,顾不上多想,马上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还没有走进去,他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焦糊味,虽然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隐隐觉得这件事很可能跟那个女人有关。
柳中原的反应算快了,这个时候他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视线正好能够看见里面卧室的门,尽管房间里没有开灯,可还是看见了卧室的门黑洞洞的敞开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瞪着他的恐怖的眼睛。
出事了。柳中原再没有多想,拔腿就往回跑,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声音是从房间里传来的,很显然,家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警察。
柳中原脑子里只来得及做出这个反应,人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楼下冲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慌意乱,还是因为湿漉漉的楼梯太滑了,当他跑到三楼的时候,身子忽然失去了平衡,最后那层楼梯不是跑下去的,而是一直滚到了两个人的脚边。
“我们是警察……”柳中原痛得爬不起来,只看见眼前有两双脚,随后头上就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妈的。这下算是栽了,果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就连想做点好事都没有机会,邓金龙这个王八蛋害人啊,毫无疑问,他已经落到了警察的手里,不然他们怎么就这么快摸到了自己的老巢呢。
“警察?你们……我家里怎么啦……”柳中原还抱着最后用一点希望,他还想着几个警察是因为别的事情刚好碰上了自己,也许他们并不是来抓自己的,而是因为家里漏水,所以隔壁邻居打电话把派出所的人叫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后面追出来的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一把揪住柳中原的头发厉声问道。
柳中原一听那口气,心里马上就哀叹一声,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挣扎着坐起身来喘息道:“我叫柳中原……”
几个人一听,二话不说就把柳中原架着走出了楼道,然后把他塞进一辆小车的后座,没等他反应过来,坐在副驾位置上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转过身来盯着柳中原问道:“这把火是你放的?”
柳中原愣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说道:“火……我的房子着火了?谁干的?”
那个男人盯着柳中原看了半天,接着问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柳中原装糊涂道:“谁知道啊,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在自己家放火?”
柳中原话音刚落,坐在旁边的一个男人就在他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厉声喝道:“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邓金龙认识吗?”
柳中原痛得弯着腰直不起身来,心想,果然是邓金龙这个王八蛋把自己出卖了,看来抵赖是没有用的,还是赶紧洗清自己的罪名要紧。
“我……都是邓金龙干的……我只是给他借个地方,他答应给我一笔钱……”
“那你知道他绑架的是谁吗?”前作上的男人点上一支烟,不慌不忙地问道。
柳中原到底还算机灵,脑子一转就说道:“谁知道?他说是一个有钱女人……是他的相好,他们闹翻了,想借我的地方跟他谈判……”
“那个女人对你说过什么?”那个男人又不定声色地问道,一双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柳中原的脸,似乎是想从他的神情来判断说出的话的真实性。
“我……我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他说话……今天早上本来是想问问她的……可我们老板叫我有事,刚刚才赶过来……”柳中原渐渐冷静下来,虽然他还不清楚官场上的忌讳,可也清楚市委书记的老婆可是个大人物。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想跟大人物的老婆睡觉的话,非被他们揍扁不可。
“你赶过来想干什么?”男人继续问道。
“没想什么,我只是想给她带点吃的……”柳中原这句话倒不是撒谎,因为他来的时候特意给女人买了一个盒饭,几个抓他的人也看见了。
“没想干什么?我就不行你没有跟她说过话?”男人声音又严厉起来。
柳中原生怕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再打他,赶忙说道:“就是上午匆匆忙忙说过几句……”
“说些什么?”
“她只是求我放了她,说是会给我一笔钱……其实,我晚上过来就是想放她的,我回去想想,越想越害怕……”柳中原委屈地说道。
“你害怕什么?”
柳中原奇怪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害怕坐牢……因为,那个……女人说她是被邓金龙绑架的……”
“那个女人难道没有告诉她是干什么的?”
柳中原见男人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赶紧说道:“我真的不清楚……她说好像她的老公是个大老板,挺有钱的……就这些,我如果知道也没必要瞒你们啊……”
男人盯着柳中原看了良久,看得他忍不住低下头去,这才对手下说道:“把他带回去,记住,除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男人说完就下了车,走到一边拿出一把手机拨了几个号码,然后低声道:“孟书记,我初步判断,他不知情……”
刘蔓冬晚上一个人多喝了几杯葡萄酒,等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她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的,可等她穿上睡衣拿起手机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挂掉了。
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她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不过并没有马上汇回过去,而是来到客厅叫来一个人,吩咐他把柳中原叫来,没想到那个人说柳中原不久前已经出门了。
刘蔓冬一听,气哼哼地打发走了那个马仔,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坐在黑暗中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这才拿出手机回电话。
“我睡着了,没有听见……”
“出事了……”
“怎么?难道人不在那里?”
“人确实在那里,但是,我们没有赶上,她跳楼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间房子突然起火了……后来警察也来了,他们好像还抓了一个人……”
“啊……怎么会这样?”刘蔓冬显然吃惊不小。“她还活着吗?”
“当时好像还活着,有人把她送到了医院,现在情况不清楚,已经有警察在那里了,显然有人报案了……”
刘蔓冬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个司机的事情了结了吗?”
“已经了结了……”
“那你现在什么都别做,等着我的电话……”
刘蔓冬放下手机,马上就拨了另一个号码,好半天才听见一个男人没好气的“喂”一声,刘蔓冬不等他说话就气愤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既然让我办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自己动手了?”
“我还想问问你呢,那把火是谁放的?难道你想烧死她?我不是说留她一命吗?”男人也气冲冲地质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会放火?难道不是你的人干的?”刘蔓冬顿时一头雾水。
“扯淡!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上给我弄清楚?”男人厉声命令道。
刘蔓冬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缓和了语气说道:“可是,警察已经出面了,难道不是你安排的?”
男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如果不是我动作快,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丑闻,还好抢在了那些记者前头……”
刘蔓冬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司机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幼霜可能要在那边待几天,医院那边该怎么办?”
男人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医院那边你就别管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刘蔓冬赶紧说道:“可是……警察抓了我的干儿子……”
男人哼了一声道:“那就让他进去待几年,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再出来……谁让他不长眼睛呢……”
刘蔓冬一听,有点着急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可他什么都没做……他根本就不知情……”
男人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蔓冬,你怎么糊涂了,什么干儿子,那不过是一个小无赖……你怎么知道他不知情?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张红兵的身份,甚至可能知道的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安排一下,你去见见他,让他把自己的嘴巴管好,如果再多管闲事的话,就算他是你的亲儿子,你也保不了他……”
刘蔓冬怔怔地说不出话,身子一阵微微颤抖,那边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女人的情绪,缓和了语气安慰道:“蔓冬,我不会忘记你的……谢谢……”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蔓冬把手机扔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酒杯一口干掉了杯中酒,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良久才似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民不与官斗……”
这几天天气很反常,大清早就显得异常闷热,韵真对气象学虽然没有涉猎,不过凭着经验就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她站在门口看看天,又回到屋子里对保姆说道:“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里等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爸会突然回来呢,你千万不要再让他出去,马上给我打电话……”说完才钻进车里去上班。
也不知道为什么,韵真总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按道理来说父亲刘定邦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按道理来说自己早就应该急的坐立不安了,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难道自己在得知不是刘定邦的亲生女儿之后,感情马上就和他疏远了?
出于道义上的原因韵真否决了这个判断,就算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仍然有养育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况且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前可一直把他当亲爹呢。之所以不着急可能是因为基于父亲假装痴呆这一事实,她相信,只要父亲的头脑是清醒的,那么,就算他受到母亲和孟桐的刺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其实,真正让韵真心绪不宁的是父亲为什么要装疯卖傻这么长时间,难道只是为了考验一下母亲忠诚度?难道他算准了有一天母亲把自己的相好带回家来并当着自己的面乱搞?既然他对母亲的事情早就知情、既然他已经忍受了这么多年、并且早就采取了报复手段,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问题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韵真隐隐觉得,父亲假装痴呆很可能是使了一个障眼法,目前地是为了迷惑某些人,她想起父亲在痴呆之前有好几次在谈到刘原的问题时,不仅神情凝重,而且好像颇为忌惮,多次警告自己不要去捅马蜂窝,不要妄图去撬动金字塔底层的那块砖,否则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虽然他没有明说处在这座金字塔顶端是什么大人物,可底座上的几块砖不用说就是指刘原、吴世兵之流,甚至还可能包括王子同、刘蔓冬。
这么看来,他之所以装疯卖傻使出这个障眼法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用说,他肯定知道什么秘密,并且感觉到了来自某些人的威胁,只是不清楚他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时候痴呆,就连母亲也被骗过,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见了那本书而受到刺激所致呢。
韵真调回分行之后仍然在原先的办公室办公,本来行里面要把财务副行长周建用过的那套办公室给她,因为这套办公室面积更大,装修更华丽,其奢华程度和吴世兵的办公室不相上下,但韵真一口回绝了,且不说她无法忍受周建在那套办公室里留下的痕迹甚至趣味,再说也不吉利啊,更何况,如果贪图奢华,她宁肯耐着性子等待,有朝一日直接搬进吴世兵的那套办公室,何必图一时之快呢。
新来的秘书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长着一张圆圆脸,说话细声细气的,每次见到上司总是低眉顺眼的,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只要韵真不叫她,从来都听不见她的一点动静,就像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由于徐萍在心目中那种强烈的存在感,韵真一点都不喜欢行里面给自己派来的这个女秘书,其实,徐萍离开之后她私心里想要个男秘书,这倒不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而是觉得有个男秘书的话,一方面可以给自己开车,带出去跑腿也方便一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不然还不知道张淼又会造出什么闲言碎语呢。
“刘行长,早上好。”
一看见韵真进来,女秘书马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问候道。
韵真本想跟她说几句话,可见她低着一个脑袋,就像是在请罪一样,顿时就没了兴致,冲她摆摆手,自顾走进了里面,心里琢磨着想个办法把这个女孩打发了,然后自己物色一个,谁知道这个女孩会不会又是张淼的什么亲戚,做为分行主管行政的副行长,并且还兼着吴世兵的相好,行里面应该早就遍布张淼的眼线了,如果自己真的有朝一日走马上任,这个女人可以说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一想到那天古从林的暗示,韵真就愁云满面,她真不敢相信张淼会和黑帮有联系,并且她的丈夫还是公安分局的局长,这不等于他们一家人黑白通吃了吗?如果有一天自己跟她作对,还不知道受到怎么样的暗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