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起码应该和古叔身边的几个重要任务有联系啊……”秦笑愚不解地问道。
于涛摇摇头说道:“同样是出于安全的考虑,经营这一块由古叔亲自负责,而安全这一块交给几个老大分管,实际上,我和他们并没有直接联系。
所以,我们虽然有着黑帮的身份,但却很清白,即便组织受到公安的打击,生意上却不会造成直接损失,也不会直接连累到古叔的身上……”
秦笑愚开始明白台湾黑帮在临海市的组织架构了,说白了,黑帮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赚钱,杀人只是为了敛财服务。
一部分黑帮成员就像电影里那样,整天打打杀杀,而另一部分成员则整天西装革履,奔走在生意场上,他们有家庭有孩子,除了一个身份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污点,并且这两部分人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只有在高层的少数几个神秘人物在幕后掌控着一切。
但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古叔既然已经一个月前去了台湾,那么,是谁在暗中派田德胜监视韵真,又是谁故意出卖了徐萍?究竟是古叔违背了当初的口头承诺,还是黑帮的高层有人在暗中和外界勾结呢?
“你刚才说到有个传达上面指示的固定联络人,我想知道你的联络人是谁?”秦笑愚一闪念之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急忙问道。
于涛一脸为难的样子,不情愿地说道:“这个……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秦笑愚知道,如果于涛说出这个名字,那就等于违反帮规了,尽管他刚才是出于自身的疑惑说了一些实情,可要是让他具体到一个人名字,心里肯定还是有顾虑。
“这样,你不用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秦笑愚换了一种方式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于涛点点头。
“是一个女人?”秦笑愚问道。
于涛点点头,狐疑地盯着秦笑愚。
“一家支行的行长?”秦笑愚继续问道。
于涛一愣,不过还是点点头,脸上一副惊讶的神情。
“他叫张淼?”秦笑愚再不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你……你怎么知道?”于涛吃惊地问道。
秦笑愚没有出声,于涛的表情和惊讶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有了明确的答案,毫无疑问,一切问题都出在张淼身上,肯定是她故意透露了徐萍洗钱的秘密。
并且,尽管不能排除张淼报复徐萍的因素,但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于涛和徐萍之间的来往属于黑帮生意上的机密,如果没有高层的授意,张淼绝对不敢擅自泄露出去,况且,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她是如何给你传达上面的指示的?”秦笑愚问道。
既然秦笑愚都能说出张淼的名字,于涛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顾忌得了,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说……她只是交代我……为了安全马上停止和徐行长的一切来往,并且销毁一切证据……就是这些,我并不知道徐行长被出卖的事情……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所以我都没有多想……”
黑帮高层内讧。
根据种种迹象,秦笑愚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至于内讧的原因,目前为止,包括于涛在内都是一头雾水。
其实,当秦笑愚得知徐萍洗钱的秘密已经被上面察觉之后,他就本能地认定问题出在于涛这边,如果单单是徐萍一个人的问题,他倒没打算直接和于涛发生冲突,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在目前自身不保的条件下,如果再得罪了黑帮,无疑是给自己树了一个劲敌。
然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徐萍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引子,最终的目标还是韵真和她手里的那笔巨款。
如果古从林真的插手了这件事,那就说明他已经和另一伙觊觎这笔钱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样一来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既然古从林已经在暗中翻脸,那只有豁出去了。
何况,田德胜是死定了,就算他做的再隐秘,最终古从林也会知道是谁干的,翻脸基本上已成定局,至于鹿死谁手,已经容不得他多考虑了。
所以,离开徐萍之后,他特意和柴进何亮密谋了一番,便不顾一切地闯进了于涛的家里,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难道你就不能和台湾那边取得联系吗?或者还有没有别的渠道可以联系到古从林?”秦笑愚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猜测会不会是黑帮中的上层趁着古从林去台湾的时候突然内讧,而远在台湾的老大还不知情。
于涛缓缓摇摇头说道:“我这种级别的角色不可能直接和台湾取得联系,不过,老大的行踪虽然诡秘,却还不至于对这边的事情不闻不问,除非……”
“除非什么?”
秦笑愚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猛然想起了在柳家洼的山上救韵真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忍不住紧张地问道。
说实话,尽管他已经下定了和黑帮翻脸的决心,可在明白了并不是古从林在暗中指使之后,他就有点担心他出事,如果古从林对黑帮失去了控制,那么,根据很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黑帮都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于涛却偏偏说出了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除非他失去了自由……或者……他已经……死了……”
秦笑愚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颤声道:“不可能吧,如果他真的……死了,台湾那边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忘了,他母亲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于涛脸上一片忧郁,沉吟了半天才说道:“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去台湾……就死在临海市……因为,他去台湾的消息并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秦笑愚还是有点不能接受黑帮老大突然死亡的判断,质疑道:“你的意思是……这边的人以为他去了台湾,而台湾那边的人以为他在大陆?可是……已经一个多月了,难道台湾那边就没人试图和他取得联系?”
于涛摇摇头,不确定地说道:“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是……我们内部有些事情并不是能够按常理说清楚的……不过,根据我刚才从田德胜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目前在发号施令的肯定不是他……”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两个人都闷头抽烟,想着各自的心事,最后秦笑愚说道:“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不过,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不管怎么样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你如果信得过我,有些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于涛这一次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秦笑愚没有回答于涛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耗下去?”
于涛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本来呢……不管谁当老大,只要我兢兢业业,上面就是闹翻天也不管我的事情……
但是,古叔对我有恩,我原本是台湾一个小商贩,之所以能混到今天,全凭他的提携……所以,如果能尽力的地方自然不会推辞……
其实,前一阵我就想偷偷回一趟台湾,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们也有规矩,如果我回台湾必须要上面批准,私自回去要受到严厉的处罚,并且,我现在相信,可能身边早就有人盯着我了,如果现在轻举妄动的话,可能身家性命都会有危险……”
秦笑愚明白于涛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上面发生了内讧,黑帮的控制权已经不在古从林的手中的话,那么,新的当权者肯定会对古从林以前的亲信严加防范。
只是目前注意力还集中在负责安全的部门,没有轮到经营这一块,等到新头目巩固了权力之后,肯定也会对于涛这样的角色进行清洗。
不过,从于涛的态度上来看,他好像并不打算反抗,也许,他认为自己只要顺从,仍然可以在新头目的手下维持现在的地位,只是考虑到古从林对他的恩惠才答应在有限的范围内帮点忙。
“我明白你的处境,我准备找张淼谈谈,你觉得她会不会是个知情者。”秦笑愚问道。
于涛摇摇头说道:“她最多就是个执行者,不可能参与高层决策,我认为你找她也只能打草惊蛇,说不定马上就会给你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可目前只有张淼一条线索……起码她应该知道古叔究竟是生是死吧……”秦笑愚烦躁地说道,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理不出一个头绪。
于涛犹豫了一阵,盯着秦笑愚低声道:“你要是去找张淼的话,那就不仅仅是保护徐萍的事情了,而是在干涉我们的内部事务……你可要想清楚,以你目前的处境,有实力去捅这个马蜂窝吗?”
秦笑愚知道于涛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细透露给他,反正于涛也就是一个有着黑帮身份的生意人,对自己的事情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于是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再去找你……不过,我先前对古叔有点误会,既然我们不是敌人,条件允许的话,我倒想把他的生死搞清楚……”
于涛见秦笑愚执意如此,只能叹口气,摇摇头说道:“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我们今晚的会面保持沉默……
不过,徐行长那边的事情倒不必太过惊慌,我和她合作洗钱的公司已经注销了,公安局不可能找到当事人,所以,只要徐行长那边做好善后事宜,即便上面要调查,也找不到证据,张淼虽然是知情者,可我认为她不会出庭作证……”
秦笑愚可不这么看,张淼会不会出面指证徐萍,完全要看上面的意思,如果韵真拒绝李毅的要求,他们就有可能牺牲徐萍来给韵真施加压力,那时候张淼就有可能出面指证徐萍,何况张淼本身就是银行内部的人,她当然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
不过,秦笑愚没有在于涛面前说出自己的担忧,而是说道:“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说完,忽然看见一直站在黑暗处的陈刚,转身对于涛说道:“如果你替田德胜求情的话,我就放了他,做为我们合作的礼物……”
于涛沉吟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不,我不希望你留着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秦笑愚微微一笑,对于涛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打消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看来我们是有缘人,俗话说道不同不相谋,这句话显然不确切,我觉得今后我们还有很多的合作领域……”
于涛盯着秦笑愚说道:“同样,俗话说殊途同归,人们之间的合作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缺乏共同的目标……”
秦笑愚没有出声,不过,先前于涛那番关于古从林设置黑帮组织架构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示,让他马上想到了那笔巨款。
既然自己和韵真都已经成了别人的目标,那笔钱的安全就堪忧了,为什么不能学习古叔,把钱和有可能给它到来危险的人分开呢。
面前这个生意人不正是最好的代理人吗?他不但善于经营,而且还有黑帮保护,如果钱在他的手上,安全系数将会大大增加,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控制好于涛这个人,防止他背叛就行了。
这样想着,秦笑愚的脑子里不禁再次浮现出于涛那个风韵犹存的老婆以及花瓣一样的女儿的身影,同时也再一次意识到了潜藏在自己身体里面的魔性。
送走了于涛,已经是半夜两点多钟了,天上彤云密布,农舍附近的田野里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秦笑愚让柴进何亮陈志刚三个人留下来处理田德胜,他之所以让柴进何亮参与,潜意识里也有把干妈刘蔓冬拖下水的意思,将来万一和黑帮分子开战,刘蔓冬就不能置身事外。
而他自己当然不会待在杀人现场,而是带着陈刚开车悄悄回到了城里,不过并没有回美容中心,而是穿过空荡荡的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个住宅区一栋破旧的大楼门前。
陈刚坐在车里面,只有秦笑愚下了车,直接走进楼道,来到二楼,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客厅里面没有开灯,不过,卧室半掩着的门缝里透出一丝灯光,并且从里面传来噼噼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
秦笑愚就像做贼一般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门口,然后一点点推开房门,一股热气从里面涌出来,显然,卧室里的空调一直没有停止过工作。
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靠近窗户放着一张办公桌,光线来自桌上的台灯,桌子上还有电脑以及一些其他设备,旁边放着一台索尼摄像机。
桌子前面一个女人背着门坐在那里,一双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吊带短背心露出雪白的臂膀,一头秀发一直垂到脊背上,由于精神过于专注,居然没有发现差不多已经欺近身体的男人。
秦笑愚慢慢伸过头去,看着一行行字随着那双纤纤素手的不停移动出现在屏幕上,一阵阵幽香扑鼻而来,以至于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看清楚女人究竟在写些什么,就在他排除那股香气的干扰,极力想读出屏幕上的那些文字的时候,只见女人一只手快速地在键盘上跃动了几下,随着最后一声敲击,窗口突然消失了。
秦笑愚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个女人坐着的转移迅速转过来,反倒把秦笑愚惊的倒退几步,盯着那张似嗔似怨的脸嘟囔道:“警惕性挺高嘛……”
女人幽幽说道:“如果胆小的话,早就被你吓死了……看来你已经习惯在黑夜里行动了,就像老鼠一样……”
秦笑愚的目光在女人漂亮的脸蛋上只停留了一瞬间,随即就躲开了她带有挑衅意味的目光,在一张椅子里坐下来,然后掏出一支烟点上,似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真的在写那部关于我的小说?”
女人把一双穿着碎花睡裤的长腿朝深得笔直,一双没穿袜子的天足微微摇晃着,就像是要引起男人的注意似的,一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秦笑愚的脸,若有所思地说道:
“事实上我已经把你童年的那部分写完了……可不管怎么写,就是不满意,这已经是第四遍修改了……”
“不满意是因为你没有亲身体验,只凭想象还不知道你会把我歪曲成什么样子呢……”
女人点点头说道:“也有这个原因……可是,你不知道,你母亲那本日记我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可每看一次都忍不住要流眼泪……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感性的女人……可为什么我写出来的东西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秦笑愚抬头盯着女人,低声道:“真情实感……我母亲的日记里面充满了爱,那是用自己的心和血写出来的,当然可以感动任何人……你又不爱我,只是做为一个旁观者在描述,怎么会让人感动呢……”
女人脸上微微一红,嗔道:“这么说,我这篇小说要等到爱上你以后再写了?”
秦笑愚见女人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自己,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孤男寡女相处,怎么能不令他想入非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