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再也算不得一方霸主。
而徐家,跨州据土、带甲百万,一跃成为霸主之中的最强者!
徐离看着那个最高的位置,想着以前遥不可及的仰视和期望,想起徐家一路的惨痛代价,再到如今一呼百应、威震天下的权势,不由朗声一笑。
----此刻回首,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三天,徐家准备举办一个规模宏大的庆功宴。
一则是为了犒劳一下浴血厮杀的将士们;二则是搞得欢庆一点,舒缓一下京都百姓们惶恐不安的心情。
徐家此次进京旨在夺城,而不是为了屠城,更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杀人,----徐家是剿灭国贼的仁义之师!走到这一步,有些虚名更得加紧布置筹谋了。
徐氏军营一片欢庆沸腾之声!
在庆功宴上,众将领们欢声笑语、喝酒吃肉,一片热闹景象。
徐策和徐离两兄弟面含喜色,说不尽的意气风发,不过两人性子内敛,并未露出任何骄狂之色,反倒越发平易近人起来。
徐策腿脚不便。
徐离亲自拎了酒壶挨桌的倒酒碰杯,与部下们说说笑笑。
在酒过三巡之后,夜色浓重、月华初升,皎洁的月光如同水银一般倾泻而下,与地面上的篝火交相辉映。
徐离回了自己的座位,独自喝着酒。
遥望着幽州方向,想起那个绿衣白裙的纤细的身影,一时间难以决断,----只不过摸着胸口那处凶险伤疤,心又不由自主地软了软。
----是她的誓言应验了吗?
她素来的为人一向就是磊落清白、风光霁月,情愿折寿与自己,但却不愿……,自己是不是该顺了她的心思?而不是,把她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可是当徐离返回幽州再见到人的时候,情感又压倒了理智。
----他不甘心。
那些压在心底的话,压了许久,终于还是亲口问了出来。
“莲娘,你愿意留下来吗?”
顾莲抬眸看向他。
徐离一身乌黑的玄铁战甲,在日暮之中,折出刺眼的光芒,映得一张丰神如玉的脸庞清晰起来,英气逼人、神光熠耀,叫人不能直视。
可是他眼里的光线却是坦率赤诚,自己居然不害怕了。
于是回答了他,“我不能留下来。”
徐离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不甘心过,看着那双水光潋滟的明眸,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和决绝,忍不住负气问道:“叶东海就这么好?!”
“他自有他的好处。”顾莲摇了摇头,“不过,也不全是因为他。”
“那是为何?”
顾莲回道:“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这一世自己已经嫁了人,有了丈夫,有了女儿,----丈夫平凡不够耀眼,可是却待自己诚然不欺,便有微瑕,终究还是瑕不掩瑜。
他不负,自己也不能负了他。
更不要说,还有女儿一生一世牵绊不断。
徐离微微皱眉,“你以为,自己还能光明正大的回去?!”
顾莲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应是不能。”
“那么你不能回叶家去,又欲去往何处?”
“我也不知道。”
有清风徐徐吹了进来,卷起顾莲身上的衣衫,那淡得好似一抹烟霞的轻罗绡纱,微微盈动起来,连她的声音都有些飘飘浮浮。
“但是依我的性子,是断然不能与人做妾的。”
“即便三爷心中志向远大、为人英勇,最终能够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她微微仰视笑了笑,“然而于我,宫中的贵人和寻常人家的姨娘并无分别,一样不愿意跟别的女人瓜分丈夫。”
“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女儿七七。”
“三爷求的是天下、是江山,我求的是太平、是安宁,七七之于我,就如同天下之于三爷,女儿就是我的天下。”
徐离沉声道:“只要你愿意,我自会照顾好你和七七。”
“三爷,就算我不顾礼义廉耻。”顾莲抬眸看向他,微笑摇头,“可是三爷的后宅我不能容,而我因为女儿对叶家的情,三爷也未必装的下。到时候……,一人诋毁我,十人诋毁我,千万人诋毁我,三爷你是信与不信?又当如何处置?”
“我早已不是待字闺中的顾九小姐了。”她嘴角微翘,勾出一抹淡淡苦笑,“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女子,将来何以立足?一次、两次,或许三爷都可以护着我,可是一生一世呢?”她道:“三爷你也会烦的、会累的。”
此时的徐离还年轻,或许还有几分赤子之心、年少慕艾,但是他的心,早晚会被天下江山所占,被其他的人和事所占。
到时候,他的心又能留给自己几分?
“你不信我?”
顾莲摇头,“我只是不信感情永恒罢了。”
或许此一刻,他是真心实意要保护自己,要留住自己,----可是一辈子呢?人的一生那么长,不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
“不信……?”徐离的话破口而出,“那么,那天……”还没等顾莲开口,又忽地抬手阻止,“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不。”顾莲坚持,“三爷你听我说完。”
----往后再也没有这样讲清楚的机会了。
“三爷。”她含笑问道:“你知道在这之前,我最后一次看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徐离想了想,有些迟疑,“难道不是我去顾家退亲那次?”
“不是。”顾莲摇了摇头,声音飘浮,“那一天,顾家刚刚逃到了济南府。”目光里浮起回忆之色,“我坐在马车里面,看见了一个年轻俊秀的新郎官,他俊秀挺拔、英姿不凡,穿着一身大红色新郎官喜袍……”
“什么?!”徐离微微变色,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那天……”
顾莲神色温柔,继续说道:“我看着他朝我走了过来,然后擦肩而过,去迎接他的新娘……”声音细细,“那时候……,我的心里尽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