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且太后尚在慈寿宫时，路子将食盒送来以后，宫女将容真亲手做的糕摆上了桌。

太后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涂着丹蔻的鲜红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裹霜柔声道，“娘娘可要趁热尝尝这几样心？”

太后没话，缓缓睁眼扫视了一圈桌子。

三样糕精致可爱，色彩缤纷，虽然不是多么气派，但看上去赏心悦目，叫人食欲大增。

裹霜将筷子呈了上来，太后却扬起眉毛，摆了摆手，“一把年纪的老太太，这等甜食吃下去了腻得发慌。”

裹霜有些不解，却也只是将筷子放回了桌上，一言不发地回到太后身边。

太后含笑看她一眼，“可是纳闷哀家既然不吃，又为何要那丫头做了送来？”

裹霜笑道，“奴婢不敢纳闷，不过太后娘娘既然愿，奴婢洗耳恭听。”

这孩子，越是宠她，就越是会耍性子。

太后摇了摇头，睨了裹霜一眼，“行了，你那心思，哀家还看不出么？要你笨，你可比谁都聪明，但你把你那聪明都用在哀家身上了。”

裹霜笑着给她捏肩捶背的，语气轻快地，“奴婢是打心眼里把您当成自家的老祖母，虽然奴婢身份卑微，这样话实属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但奴婢不敢对您有所欺瞒。”

裹霜是太后的兄长窦国公府里通房所生的姑娘，因着国公夫人厉害得紧，窦国公也怕这个女儿在府里不受待见，便索性将她送进宫来，由太后抚养。

虽裹霜名义上也只是伺候太后的大宫女，但身份特殊，在慈寿宫里一直还是很受尊敬的。

太后生了个大皇子，原以为这下子可以扶持儿子当上皇帝，自个儿也享享清福，岂料大皇子痴迷山水虫鱼，成日里不愿忙于国事，就知道画画写字，在治国方面实在是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也因为儿子不争气，她把喜爱都转移到了裹霜身上，权当自己的亲女儿来疼。

她也没什么事要刻意瞒着裹霜，于是笑着了她的额头，“前些日子皇上去淑仪那儿去得勤，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裹霜一开始有些不解，这个问题和那个宫女有关系？可是仔细一想，疑惑便解开了。

她笑吟吟地问道，“难道是皇上中意容真的手艺？”

太后满意地头，“淑仪想着有了那丫头，就能留得住皇上了，可若是本宫也瞧上那丫头的手艺了呢？”

裹霜道，“娘娘是皇上的母后，也是淑仪的长辈，岂有晚辈和长辈争的道理？”

可不是这个理？太后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淑仪想借容真得宠，那她就将容真收为己用，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妃那边的人有半可乘之机。

这些年来太妃看似安分守己，成日里吃斋念佛、潜心向善，可她就不信那个女人有那么安静，甘居人下。当年那个皇后之位她们可是争得不可开交，那女人没这么容易死心。

可是就在太后为自己的数以算盘感到满意之时，慈寿宫的管事姑姑舒莹却有事禀报，听方才内侍府已经有人去元熙殿带走了容真。

太后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舒莹垂眸道，“奴婢听，是折芳居那边派人去了皇上那儿，是太妃近日身子欠妥，食欲不振，而恰好淑仪娘娘前几日又送了些吃食去折芳居，太妃竟然胃口大增……”

听到这儿，太后勃然大怒，心中有了谱。

那个女人果然还是要和自己斗上一斗！

她面色阴郁地朝着桌上重重一拍，霍的站起身来，“摆驾华严殿，哀家倒是要看看，皇上是向着我这个母后，还是那个女人！”

于是就这么一路去了华严殿，虽心里气，但太后毕竟是太后，不会一见到皇帝就毫无城府地来上一句，“哀家要那个宫女，你看是听从太妃的话，还是满足哀家这个母后！”

见皇上笑着向自己请安，太后也笑了，柔声道，“渊儿不必多利，是母后打扰你休息了。”

只是太后万万没想到，顾渊连让她先发制人的机会都没给，就极为孝顺地道，“儿臣还想着明日就去探望母后，没想到母后竟亲自来了。今日儿臣听闻太妃近日身体抱恙，食欲不佳，于是便将淑仪身边那手艺极佳的宫女送到了太妃那儿。只是一听到太妃抱恙，儿臣就想到了母后，还望母后多多保重身体，不要让做儿子的为您担忧啊。”

一番话得娓娓动听，孝顺至极，太后竟是一愣，来的路上想的那一席话一个字也不出来了。

饶是郑安素来看惯了万岁爷城府深似海，计谋大过天，此刻也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为太后的词穷默哀了片刻。

太后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皇上，道了句，“如此来，哀家可要感谢皇上为哀家操心了，所幸哀家身子骨素来利索，约莫不会那么轻易抱恙，还请皇上专心治国，莫要为哀家这老太太分心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