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睿!”云世铎急声呵斥,继而对着景砚施礼,一躬到地。
“臣教导失当,甘愿领罚!”
禁宫中是何等的所在,岂是外臣和普通女子去得的地方?
景砚微怔。
云季钟迂实忠厚之名,她早有耳闻。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入仕十余年也不过是个七品从事。或也因着这份迂执,孝怀太子弥留之际才放心将稚儿托付。人之脾性,岂非成于斯、败于斯?
景砚暗叹一声。展眼见云睿被呵斥,还是一脸的懵懂,顿觉有趣——
云世铎如此性子,都没把这孩子教养成个“小迂执”,可见这孩子的性子也是个执拗的。
景砚庆幸的同时,心底不由得多了两分不安。
她微微一笑:“云爱卿何必如此?阿睿还小呢,不拘俗礼也是人之常情。爱卿教导她多年,足可见颇费心血,快起来吧!”
总管申承是个极有眼色的,见此情状,连忙上前两步,虚虚扶住云世铎的手臂,细着声音:“哎哟云大人,您可慢着些!”
景砚不再理会那边,而是转脸对着云睿,声音温和:“阿睿,云大人是外臣,又是男子,无诏宣是进不得禁宫的。”
云睿眸色一黯,接着又满怀希望地看向景砚:“那……阿姐是女子,又不是外臣,总可以入宫陪我吧?”
她眼中的晶亮,令景砚略一晃神,竟不像面对着个八岁的孩子,而像是面对一只乖觉柔软的小兽,唯有遂了她的心愿、轻抚她软绵绵的毛自己才不残忍似的。
然而——
景砚第一次把目光投向那个随父行礼的素衣少女。
看她容貌,不过十三四岁,素净着一张脸,不算十分出众,行为举止却是恰当有度,即使被自己这等“贵人”注视的时候,也是坦然无惧。而且,景砚隐约在她的眸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担心?
是在担心云睿吧?这姐妹俩感情这般好?
这个女孩子,她叫云素君?倒是个雅致的名字,也是个端庄的人。这般举止也不逊于那些名门闺秀、皇族贵女了。
景砚心内忖度着,便生了几分好感。这女孩子眼看快到及笄之年,云爱卿身边又只有这一女,怎忍心误了她的终身去?
“阿睿若是想念云爱卿和阿姐,可以让他们时常去宫中看你,云姑娘也可以在宫中陪你多住几日。”
云睿顿感失落,扁了扁嘴,不言语。
她并不知道景砚此语,已属格外开恩,宫闱禁地,重臣内戚都不能随意出入呢,何况云家父女?
云素君忽然上前一步,行礼道:“素君愿进宫侍奉、陪伴阿睿!”
云世铎闻言,眉头紧皱。
云睿则欢喜得险些一跃跳起:禁宫里的人,除了眼前这位皇后,她谁都不认识。若是有阿姐陪伴,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景砚讶然:“不可!云姑娘,你可知在禁宫中侍奉是什么意思?”
云素君一滞。
“你难道不怕被误了终身吗?”景砚正色道。
云素君刚想开口,却又被景砚抢白:“就算我大周女子惯常晚婚,可你替云爱卿想过没有?他年纪渐渐大了,总要有亲人照料才妥帖吧?”
云素君沉默了。
景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云世铎:“云爱卿,本宫今日便要带阿睿回宫。爱卿于大周的恩德,列祖列宗包括先帝在天之灵,以及本宫在内,必当感怀在心,不敢忘却……”
说着,她敛衽起身,朝云世铎深深一福:“请受景砚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