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睿惊。这样的师父,这样凌厉的气魄,是她从没见过的。印象中,师父永远是淡淡的,冷冷的,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她皆不在意一般。
可是,现在……
迫于来自那气息的压力,云睿使劲儿吞咽一口唾液,嗫嚅开口:“徒儿……徒儿之前的志向,就是如……如师父一般,逍遥于江湖……”
青衫女子点点头,耐着性子静待她的下文。
“可……阿嫂说,世间没有纯纯粹粹的逍遥。徒儿就想,若是如此,那世人不是活得太苦了?徒儿不甘心。”
青衫女子闻言,微微动容。
只听云睿续道:“昨日在奉先殿,徒儿见到了高祖画像……唔,就觉得高祖好生……好生英武……徒儿羡慕得紧,又佩服得紧……徒儿便困惑了,徒儿想做高祖,可似乎做高祖就做不了大侠,心内很是矛盾……”
青衫女子听她说要“做高祖”,不由得眉角一挑。
“后来,段大人来了,他说,一个人存活于世,该当有自己的大道执守。徒儿思来想去,竟不知自己的大道在何处,执守为何!越想越是愧疚。徒儿又想,这皇宫内虽然还是陌生得很,但有阿嫂在,唔,还有太后,她们都需要徒儿去保护她们。所以,徒儿想在这里快点儿长大,更想快些知道自己的执守在何处,是什么!”
青衫女子神色一震,“睿儿,你比为师有出息!”
“啊?”云睿呆住。
不等她脑中闪完“我怎么会比师父有出息”这句话,就听青衫女子骤喝一声:“宇文睿!跪下听话!”
宇文睿?
云睿下意识地左右瞅瞅,方意识到:宇文睿可不是自己吗?
师父怎么突然叫自己宇文睿了?
她一时想不明白。可师父既然让自己跪下,自然有她的道理,听命就好。
云睿于是“扑通”一声跪在青衫女子的身前。
青衫女子盯着她头顶的发旋,肃然道:“我三年前授你武艺,但你并非我入室弟子。自今日起,宇文睿,你便是我玄门第四代弟子。为师不求你光大门户、以武道扬名天下,但求你以渴求武道之心走稳帝王之路。武道之学,讲求敬畏天地、顺乎自然;王道亦是如此!你当时时磨砺自己,莫失了进取之心,也不可刚愎自用,自以为天下无敌!你,可都记住了?”
一番话,听得宇文睿目瞪口呆——
原来直到此刻,她才算师父真正的弟子?玄门弟子!
宇文睿胸中激荡,不由得生出自豪之感。
师父要自己尊武道,循王道,效法自然,敬畏天地、百姓,宇文睿突觉自己肩上之任重逾泰山,却又欢喜非常。
“师父,我真的……真的是玄门弟子了?”
“不错!你是我的二弟子,或许……也是关门弟子。你有一位师姐,现在代我统领玄门一派。”
“师姐……那皇兄呢?”
青衫女子低头扫过她:“你皇兄并不算我入室弟子。我教他武艺,只是……缘分罢了……”
“是因为皇兄是天子吗?”宇文睿心中有太多疑问。
“是,亦不是。”
宇文睿更不懂了。
“睿儿,从今天起,每月逢五、逢十,每日寅时正你便一个人来这里,为师要教导你。”
寅时啊?好早!
宇文睿不由得拧了眉头。不过师父吩咐,又有“玄门功夫”吸引,她旋即想开:师父要如何便如何罢!
只不过——
“若是阿嫂问起呢?”
“你阿嫂知晓此事,不必瞒她。”
云睿瞬间懂了,并不是自己把阿嫂睡丢了,原来阿嫂是去和师父商量这件大事去了。
“师父选的这处倒是极好,又僻静又宽敞。”
青衫女子微微一笑,心道这处当年便是为自己练功所设,如何不好?
“就是离坤泰宫远了些……”宇文睿小声嘀咕着,得急跑半刻钟呢。
青衫女子岂会听不到?暗嗤一声:此处离东华殿更远,为师当年还不是照样每日寅时来此练功!
想到年少时光,她也不禁神情恍然。
宇文睿一拍脑门,想起顶顶重要的一件事。
“师父哇,我还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姓名呢!”
青衫女子一顿,淡然道:“姓名,很重要吗?”
“当然了!”宇文睿仰着脸认真道,“将来徒儿扬名立万,人家要是问我师从何人,我自然得报上师父的名号给师父脸上增光啊!”
青衫女子微微一笑。她自不在乎这些虚名,不过这孩子一心向学倒是让她欣慰几分。
略一沉吟,青衫女子轻声道:“我姓颜,颜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