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啊!”——
没有预想的裹挟着劲风的疼痛在胸口处铺散开来,宇文睿已经安然地落回了原地。
她一怔,一丈开外纠缠在一处的两支截然不同的箭矢让她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吴斌等众人已经料理了最后一名刺客。
“陛下!”吴斌也被吓坏了,比起自己带人击倒四名刺客,皇帝这处发生的事才是又惊又险,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宇文睿无暇搭理他,呆看着两支箭中无比熟悉的一支,她猛然跃起,朝着那支箭来的方向奋力奔了过去。
吴斌不明所以,再不敢让她一人行动,连忙吩咐几个人料理现场,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侍卫紧随皇帝的脚步。
那支救命的箭的样子,宇文睿太熟悉了,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她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小八姐姐!是你吗?”宇文睿急追出一射之地,空旷旷的,远处是山,近处是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小八姐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是不是?”宇文睿又跑了几步,大声唤着。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山谷里嗡嗡飘荡的回音。
“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宇文睿低低喃着,“你又救了我……”
重重灌木之后,青衫瘦削的女子,远远地凝着她,经年冷冽的眸子中划过了温暖的光。
景砚离开寿康宫的当天,吉祥便被安置在了东华殿。
东华殿是什么所在?那是大周历代储君住的地方。原本,之前朝野间沸沸扬扬地传言这个叫做宇文棠的孩子是先帝当年幸漠南,与漠南长郡主两情相悦留下的遗腹子,如今眼见这孩子住进了东华殿,俨然便是验证了这一传言为真。
群臣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吉祥前脚住进去,后脚消息就传乐出来。当然,这也是景砚想要的效果,她就是要坐实这件事。如此,太皇太后即使想要反悔,也是不能够了。
一时间,朝野上下说什么的都有,自然都是私底下的言论。不过,景砚子有她的法子听到这些。
有人说,这明摆着是要立储的节奏啊,更证明这小姑娘是先帝的骨肉了。不然,寿康宫里的那位会答应?
还有人说,不是说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吗?不是说先帝只爱太后一人吗?怎么去一趟漠南,就能跟漠南郡主“两情相悦”了?莫非,漠南长郡主比太后还美,还有才学?
有人却说,这就是老兄你少见识了!咱们先帝爷和太后娘娘青梅竹马是没得说的,可咱们先帝爷毕竟是男人啊!哪个男人不乐享齐人之福?何况,咱们先帝爷模样又英俊,才学更好,文武双全,哪个女子能不动心?
更有人说,只可叹太后娘娘,先帝去了多年,如今又要抚养先帝和别的女人的孩子,真是红颜薄命啊!
这些都是闲言,众家朝臣想的最多的是:立储,究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太皇太后或者太后的意思?皇帝才刚刚十八岁,将来必定是要娶后君的,若有朝一日诞下自己的孩子,那可是比先帝之女更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届时,东华殿里的那位该当如何处置呢?
群臣无不浮想联翩,胆子小的,已经嗅到争夺皇位的血腥味了。
相较于这些言论的主人,景砚此刻要轻松得多,毕竟,没有什么比赤子孩童更能让人放松的了。
“太……太太……”被抱入宫中教养的宇文楷尚不满一周岁,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要叫太后。”乳母抱着他,引导他正确地称呼。
景砚含笑看着,除了悦儿,她还没见过这么小点儿的人呢,软绵绵、白胖胖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叫仙女姐姐!”吉祥蜷着双臂,伏在榻侧,忍不住开口纠正着,顺便摸了摸宇文楷柔软的胎发。
宇文楷似乎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拧过小脖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吉祥出神。
景砚眉峰微挑。每日里,她只要得空,就要让人抱着宇文楷来东华殿寻吉祥,或是让他们去坤泰宫陪他们玩耍。稚子无知,幼时种下什么,长大便结出什么果实。她就是要让宇文楷从小眼里心里以吉祥为重,只有这样,他长大了才会真正当吉祥为姐姐;等到吉祥登基之后,宇文楷长大,承嗣逸王,便是吉祥的左膀右臂。
唯有这种从小玩大的情意,才是真正的情意。
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玩得开心,申全恭恭敬敬地进来,道:“禀太后,有陛下的书信送来。”
景砚闻言,心尖一颤,继而狂跳了几下。
她深吸一口气道:“何时到的?”
“刚到。加急文书。说是陛下的原话,务必亲呈给太后。”
“快呈上来!”景砚知道,宇文睿这是必有要事。
展开信笺,景砚读得很快。
迅速读了一遍,她又忍不住从头至尾细读了一遍。
熟悉的字迹,仿佛带着那人的体温,暖融融地扑面而来,哪里像是来自寒冷的北地?
知道她一切安然,景砚的一颗心如同浸入了温水中,哪怕信中所提之要事再重要紧急,她也觉得安心。
放下信,景砚的目光落在了宇文楷胖乎乎的小脸儿上——
楷儿是宇文克勤的次子,侧妃李氏所出,不同于长子宇文斐之生母正妃周氏,李氏是个温婉内敛的女子,李家在朝中的权势也要比周氏逊色很多。这是宇文睿当初选择楷儿的算计之一,血缘上的亲兄弟不是同母所生,将来长大了才不会联手做出什么损害大周国本的事来。就像——
景砚眸光一闪,她清楚,因着宇文睿的这封急信,很多事,也该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