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那毒汤后,轻颦登时便昏死了过去。并非是毒性即刻便发作了,只因她情绪激动,难以自持,故而才晕厥了过去。
轻颦在后山的厢房里,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三个日夜,高玉师徒拼尽了医术,试遍了解毒之方,总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这三个日夜,狼野形同槁木,不眠不休。他只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他只盼着能够早些从这个噩梦里醒过来。
由始至终,最清楚真相的人便是凌雪。轻颦从山间拾的蘑菇本全是好的,是凌雪悄悄将一棵有毒的蘑菇掺进了汤里。从她得知狼野对轻颦动心的那一刻起,她便妒火焚身。
眼见着狼野对轻颦爱的越深,凌雪便恨得越深。她恨不能将轻颦挫骨扬灰,以报她横刀夺爱之仇。几番深谋远虑、苦心算计,凌雪终于得偿所愿了。想及此,她心中窃喜不已。
这日午后,昏迷中的轻颦在恍惚中感到了锥心的痛楚。那种愧疚与懊悔,重临她的心头。她只觉呼吸吃力,便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微微动了动手指。
守在床榻旁的高玉留意到了她的反应,便赶忙转过头,对身后的凌雪道:“快倒一碗水过来。”
凌雪闻言,赶忙拿起桌上的青花瓷壶,倒了一碗水,递给了高玉。她问道:“这水有何讲究?”
高玉接过那碗水,道:“这壶里的水是我用枸杞、桑叶、干菊花、决明子、女贞子多种药材泡制的。轻颦伤了肝脏,此水可清肝明目、润肠清肺。”说着,他便给轻颦灌下了几勺。
轻颦喝了几口水,不由微微咳嗽起来。
凌雪与高玉见她咳嗽,便轻声唤了她几声。
轻颦在朦胧中,隐约听见了他们的轻唤,便挣扎着动了动身子。这一动,她更觉的浑身酸痛起来。轻颦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好黑啊!”轻颦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力气说出声来。她只将眼睛瞪的老大,拼命的捕捉着光亮。
“轻颦。”凌雪柔声唤道。高玉也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轻颦并不答话,只瞪着眼睛,伸手寻着他们的声音,摸了过去。
凌雪赶忙伸出手,握住轻颦的手问道:“轻颦,你还好吗?”
轻颦虚的厉害,只微微摇了摇头,细如蚊声道:“是凌雪吗?”她的眼睛瞪的溜圆,却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凌雪与高玉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只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都未多言。
“为何这样黑?”轻颦依旧瞪着大眼,不解的问。
“这……”高玉转过头,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春光,一时无言以对。
见此情状,凌雪眼中碧波一闪,心里便有了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问道:“轻颦,你是不是糊涂了?现下刚过正午,窗外日头大得很,当真是阳光普照呢。你怎会觉的黑呢?”
她的话,虽声音不大,却似那闷天里的炸雷一般,登时,便在轻颦的心中轰隆炸开。
“正午?”轻颦将信将疑的喃喃自语,挣扎着坐起了身。
高玉伸出右手,微微叉开五指,在轻颦眼前轻轻晃了晃。她那双似水的明眸却只呆呆的望着前方,茫然无应。高玉登时便惶恐起来。
惶恐之余,高玉颤抖着将手抽了回去,缓缓垂下,茫然无措。他轻声道:“轻颦,你……”,他说不下去了,可三个人此刻都已心知肚明了。
整间屋子,瞬间陷入了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宁静之中。
良久,轻颦缓缓抬起手,将十指展开,置于自己眼前。
高玉与凌雪都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她。只见,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轻颦颤声问道:“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瞎了是不是?”她的双手颤抖的愈加厉害了,又带着哭腔,再一次问道:“我瞎了是不是?你们告诉我……我什么都看不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咕噜噜滚下。她快要崩溃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高玉与凌雪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只小心翼翼的劝慰着。
轻颦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她只感觉那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毒蛇一般纠缠着她,让她压抑,令她窒息。她的泪珠扑簌簌夺眶而出,她声嘶力竭的喊着:“让我死,让我死……”她挣扎着,却终因体力难支,再次昏死了过去。
轻颦再次醒过来时,便不再大嚷大闹了。她也不再理会任何人,只蜷缩在榻上,双臂抱膝,默默流泪。但凡清醒时,她总是哭。哭乏了,她便又浅浅睡会儿,醒了又是哭。仅几日工夫,她便消瘦憔悴的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