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短了许多。以至于,人们分辨不清如今到底是深秋,还是初冬。
轻颦踩着清凉的晨光,初次踏入了坤宁宫。她上身着一件乳白色菊纹上裳,下身是水蓝色的百褶如意月裙。浅藕荷色罩衣外,又披了一领织锦羽缎斗篷。
轻颦就这样,轻盈盈的映入了徐皇后的眼帘。宛若那在水一方的佳人,在黎明破晓、万籁俱寂之时,独驾着一叶扁舟,悠悠荡于水上。超凡脱俗、遗世独立。
皇后见她款款走了进来,登时便了然了。难怪朱棣对她着迷,只因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气息,一种与生俱来的、与世无争的气息。那气息着实令人心驰神往。
皇后看着她,猜度着朱棣的心思,不由怜爱的抿起嘴笑了起来。
轻颦走至皇后座下,恭谨的敛衣行了跪拜大礼,道:“秋月馆轻颦,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吉祥如意,福寿绵长。”
轻颦打心眼儿里,是诚心敬重这位皇后的。她虽厌恶这个皇宫、厌恶朱棣,可她从未曾厌恶过这个贤德的皇后。不光不厌恶,她对这位皇后,还颇有几分敬畏。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轻颦,眼带笑意。语气平和道:“赐座。”
田永康闻言,赶忙搬过来一把紫檀木的雕花圆凳,放到轻颦身旁。
轻颦并未敢着急起身,只垂首恭谨谢恩。谢过恩,轻颦便将目光微微一抬,望见了眼前这个端坐于紫檀木雕花坐椅上、被华服包裹着的女人。
她那件华服上,最为惹眼的,便是那用金线绣着的牡丹、凤凰。那纹样不仅衬托出了她的华贵与雍容,更让轻颦敬畏。
轻颦终于谨慎的站起身,局促的坐到椅子上,微垂着头。她偷偷放眼四下观望,只觉目光所及之处,都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庄重。
皇后仔细端详着轻颦,不由点头赞叹道:“难怪圣上会对你青眼有加,你姿色过人倒在其次,单凭你那恬淡的神情、幽怨的眼神,便足以让人对你另眼相看了。”
她又打量着轻颦的穿戴,赞道:“你头上那柄羊脂色的菊花小簪,与你身上的菊花纹样倒是相配得很,也趁你的气质。”
轻颦见她如此审视自己,不由更加拘谨起来。便朝皇后微侧过身子,垂着眼睑道:“皇后娘娘夸赞,轻颦愧不敢当。”
“轻颦。”皇后饶有兴致的玩味起了这两个字,又自语道:“卿嫔。”
须臾,她忽淡淡一笑,道:“单看你的封号,便可知皇上有多看重你。连封号,他都肯为你这样用心,选的这般别致。”
见轻颦不动声色,皇后正色道:“卿嫔,你要清楚,这样的恩宠,可不是后宫里每个女人都能得到的。你既得到了,便该好好珍惜才对。”
“是。”轻颦见她有意教诲,便赶忙起身行礼。
皇后见她拘束,便含笑示意她坐下,又道:“芷青原是本宫身旁的人,她已在宫里当了好几年的差了,也算是个行事稳妥的人。本宫特意把她拨给了你,一则,是想着你刚入宫,身旁该有个稳妥的人,总能使唤的顺手些;二来,宫里规矩多,芷青在宫里待的日子久,这里的规矩她都熟悉。你若有不懂的地方,问起她来,也便宜些。”
皇后见轻颦依旧只是垂首听着,默不作声。便又道:“皇上既已为你举行过了册封礼,你便是皇上的妃嫔了。日后,你要以嫔妾自称,不可再将自身名姓宣之于口。”
“是。”轻颦站起身,只低眉答道:“嫔妾日后,定会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闻言,又见她恭谨有礼,便欣慰的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你先坐下吧。”
见轻颦落座,皇后又语重心长道:“那一年,还是在燕王府里时,本宫得知,王爷带你回了府。本宫当年虽始终未曾与你照面,可本宫清楚,你定是有过人之处,才会让王爷对你如此着迷。在当时那样大局未定的情形之下,他竟还肯为儿女之情所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