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轻颦由芷青服侍着换上了寝衣,预备早早睡下了。忽闻廊上守夜的小太监在门口禀报,说张一昊张太医求见。
轻颦的一颗心登时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道,张一昊定是查到了什么才漏夜前来的。这样想着,她便吩咐芷青,服侍自己更衣。待穿戴齐整,轻颦便让人传了张一昊进来回话。
张一昊走进内室,施礼见过轻颦,便面色凝重道:“娘娘,果不出微臣所料,有人在那鹌鹑汤里,掺入了几块鸽子肉。”他顿了顿,见轻颦听得仔细,便又接着道:“问题便出在那几块鸽子肉上。”
轻颦闻言,大为惊骇。她将眼睛瞪得溜圆,险些从坐椅上跌落下去。轻颦屏息听着,只觉的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轻颦强忍住惊恐,咬牙坚定道:“说下去。”
张一昊会意,便又道:“微臣发现,那几块鸽子肉里都含有曼陀罗花毒。”
“啊?”芷青大惊道:“那如何是好,娘娘可是喝过那汤的。”
“娘娘可否食用过那汤里的肉?”张一昊赶忙问道。
“没有。”轻颦断言道:“我一直没什么胃口,不必说肉,就连那汤,我也不过是断断续续喝过几碗的,并非日日都喝。”
“那便好。”张一昊若有所思,又半言半语的吞吐着怯怯问道:“不知……碧荷姑娘可否食用过那些鸽子肉?”
轻颦明白他的心意,遂收敛了惊慌之色,柔声宽慰道:“你放心,本宫都是让秀兰替她盛汤过去的,汤里不曾放过肉。”
张一昊闻言,如释重负。
轻颦不安道:“只是……碧荷倒是日日都喝那汤的。”
张一昊道:“据微臣猜测,那鹌鹑汤本无毒,是有人在汤做好之后,又加了几块有毒的鸽肉进去,鸽肉里的毒性才慢慢渗到了汤里。故而,微臣以为,那汤里虽有毒,毒性却并不会大。以致任何太医都不会诊断出来,即便连娘娘自己,也察觉不出有何异样。”
轻颦听着,不由惶恐道:“我不明白,投毒之人既有心要害我,且又寻到了时机,他何不索性让我一招毙命?若我一命呜呼,投毒之人岂不更遂了心意。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细水长流,如此,他岂不枉费心力?”
张一昊摇头道:“娘娘也说细水长流。”他盯着轻颦,低声暗示道:“若能细水长流,不着痕迹的便致人于死地,娘娘试想,又有谁会选择大张旗鼓的去害人?若稍有不甚,还可能与所害之人弄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如此衡量利弊,想来,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轻颦闻言,不免心里一惊,问道:“若我并未察觉出异样,长久服用此汤,会怎样?”
张一昊肯定道:“从汤里所用的药量来看,如若娘娘断续服用,不出两个月,毒性便会悄悄侵入肌理。娘娘便会夜夜不能安寝,时常被噩梦纠缠。白日里,娘娘也会见到种种幻象。最后,娘娘会精神错乱、意识模糊,如疯癫一般,呓语不断。”
“幻象?疯癫??”轻颦只觉一阵胆寒,双手亦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盯着张一昊,既惶恐又无助。
张一昊见她面色惨白,知道她受了惊吓,便宽慰道:“娘娘摄入体内的花毒并不多,故而,身子理应不会有太大损伤。倒是碧荷姑娘。”他说着,便写下了一张药方。
张一昊将药方拿在手里,叮嘱道:“碧荷姑娘摄入的毒性稍多,需速速服下这些散毒的药剂才可。明日,微臣还要劳请娘娘差个人去太医院,依方抓药。”
轻颦答应着,便让芷青接下了药方。
张一昊又道:“曼陀罗花无论根、叶、花、果,皆有剧毒,以其籽之毒性为最强。微臣猜测,投毒之人定是猜透了娘娘的心思。”说到此处,他抬眼看着轻颦。
轻颦不解道:“我的心思?”
张一昊复又垂下眼睑,委婉道:“投毒之人正是揣度着,娘娘预备长久服用此汤,才生出此毒计。让鸽子事先吃下了曼陀罗的花籽,花毒便进入了鸽子的体内。他再将有毒的鸽肉每日掺入汤里,使毒性不知不觉的渗入娘娘体内。如此一来,那花毒的毒性才不至过猛,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轻颦闻言,不禁忧心起来。她一面担忧,有人看透了自己拖延侍寝的心思。一面,她又不由畏惧起那投毒之人细密、歹毒的心机。她转脸望向窗外,夜色茫茫。她忽的,感到了一股透心的凉气,不由身子一抖,打了个冷战。
张一昊见她出神,也未敢惊扰。沉默良久后,他轻声道:“娘娘,碧荷姑娘的伤始终未见好转,想必是她日日服用此汤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