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尼抬头看了他一眼,隔着那层面纱,他也感觉到一身寒意。
“贫尼看到在很不显眼的地方,有几处字迹明显有重合,显然是用很薄的纸张临摹之后留下的痕迹,但是当时贫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张御史提了一口气。
“等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协助管理佛堂的一个太监正在整理佛经,而他看的地方,也正是贫尼之前查看的地方。因为宁妃抄写的佛经都是给太后的,一般情况下,完成后便会归档上锁。见到贫尼过来,他便就势落了锁。”
张御史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女尼继续道:“然后就在那个夜里,宁妃突然被贬黜,紧接着后半夜一场雷火落到了静思殿。所有值守的宫娥太监,无一幸免。”
张御史奇道:“那师太你?”
“贫尼那天并不是值守,刚好功课做完,当时也没有多想,直接冲了进去,只抢下一卷残卷。”
“在下倒是不明白了。师太那时候并不知道那些佛经的情况,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就是为了佛经?”
他说完的瞬间感觉到女尼冷冽的目光,她顿了顿,这才道:“贫尼进去本意是救人,但是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早都死了——他们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扼死的。在那样的情况下,贫尼只能拼死将他们用生命掩藏的东西抢出来,也许,有一天可以为他们沉冤昭雪。”
“那为何当时陛下调查此事的时候,师太不出面说明。”
“当时贫尼奄奄一息,半张脸都毁在烈火中,承蒙太后庇护,才勉强活了下来,等贫尼能够说话的时候,宁家的案子已经变成铁案。”
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突然惊觉那些痕迹连在一起,是一句多么触目惊心的话。
和她在太后宫中听到的关于宁妃巫蛊小人上面的诅咒一模一样。
同样的字迹,潮湿和时间掩去了它临摹的痕迹,更添加了可信。
“所以,师太今天为什么又要告诉本官这些?”
“贫尼身患恶疾,恐不久于人世。脱尘之事希望能进自己最后一点微薄之力。”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佛经,烤焦的边角,泛旧的纸张:“贫尼认识的,能相信的也只有夫人一人尔。”
张御史手里抓着那卷佛经,如同拿了一块烫手山芋。
能在后宫发动这样大的能量的人,屈指可数,明哲保身自是他的宗旨,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拿不定主意。
这一日的长安,躁动不安,这一夜的长安,难以入眠。
皇帝的旨意已经下达,不日将会进行春狩,张御史也在随行的队伍中。
那一卷烫手山芋,他不放心放在任何他看不到的角落,故而一直悄悄带在身上。
慕容昕听到这个消息时,轻轻扬了扬眉,一脸邀宠般的看向宁卿。
“看吧,和我们预想的一模一样。”
“那可真是辛苦三王爷,连邀请夫人进香这样的事情都费了那么多精神。”
“所有的事情早都已经注定,我只是将它们联在一起罢了。”
宁卿却是在磨她的利箭,一下一下,一只脚踩在石墩上,高高竖着一个发髻,慕容昕居高临下看上去。
突然道:“我想,就算你是个男人,应该也不错。”
宁卿脸上的肉瞬间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