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能混到这地步都不是蠢人,当然会想着怎么改善。
他就担心其中有人是大皇子一脉的,借由此事来他家刺探什么。
结果证明他想多了。
那么至少这些人中没有为大皇子做事的,不然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要知道他家可是铁桶一般,家仆除了自己从公主府分过来的寥寥无几的旧人,就全是黎膺找到他带过的兵退下的人,大皇子要安插眼线极为困难。
既然同僚中没有大皇子的人,那就表示暂时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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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凌蔚想多了。
不,或许应该所,他之前忧虑对了,现在觉得暂时没事才是想多了。
自从黎膺说过舞弊的事之后,凌蔚就留了个心眼。
在科考之前,和现代的高考公考似的,市面上总会出现一些参考书模拟题之类。
大街小巷的书店书铺是卖的热火朝天,一些外地的考生、或者京城并无拜名师的庶族考生,纷纷攒钱,一摞一摞的往家里买。
其实他们也知道那所谓模拟题都是商家们自己根据往年科考试题自己总结出来的,但练练手也好,说不定就歪打正着碰到原题了呢。
因为怕试题泄露,主持考试的人年年都有蹲守,抽查各家书店书谱中的“参考题”“模拟题”。
就算试题没有泄露,说不定他们出题者的脑波就和某些出模拟题的人重合了呢?特别是考试策论等的文章命题,那不小心重合了,问题就大了。若有重合,肯定会临场换题的。
不只是凌蔚,其他考官也会留意模拟题的事。
今年运气很好,模拟题中,并无他们拟定的题目。凌蔚看了经义的模拟题,和他出的题重合度也不高。
大家松了口气,凌蔚也松了口气,以为汉王并没有发大招的时候,几份书单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派去假装考试的人,某天在小巷中被人拉住,推荐“最佳参考书单”。
那“最佳参考书单”是好几家店铺出售的科举参考书单,看似彼此之间并无联系,之前也有小商贩出售这些假消息蒙人,凌蔚的家仆也没在意。
不过那天他阴差阳错,想着本来就要买几份书单回去给凌蔚抽查,就按照那小贩的意思,在那几家店购买了那几份书单。
凌蔚记忆力多好啊,他一扫那几份书单,就觉得眼熟。
若是单单一份书单,其实并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虽然参考书和他出题有重合,但四书五经本来就那么多本,虽然注释五花八门,但根据往年考官喜好,还是能猜出其中可能考到的版本。只一份书单的话,虽然有猜中的,但数量太少,并没什么关系。
但这几份书单合起来,凌蔚就发现,自己出的第一套题中,所有的参考书都在上面不说,连推荐的重点段落重点语句都全中。
这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他便由派人专门打听这件事,发现“推荐书单”这种事虽然常见,但多是商家自己搞的噱头,像这样推荐的书单分布到好几家店铺,店铺之间彼此并无关系,是比较少见的。
凌蔚又探知到,那些商铺之间彼此真的没有太大关系,若要说联合起来,绝无可能。
这件事表面上十分正常,手段十分隐秘。然而,但正是这份“隐秘”,才是最不正常的。
毫无关联也绝无可能合作的店铺,怎么可能推出一份共同的“书单”?这一份推荐书单目录,小贩们是从何得知的?
凌蔚顺藤摸瓜,从一小贩口中得知,他们果然是受人所托,去卖这一份“推荐书单”,那人还自称是某位有名望的读书人的家仆,那些书单是他推荐给他的学生的。
根据那人的描述,并不能得知那“读书人”是谁。但好几个小贩团伙的说辞一整合,凌蔚果不其然躺枪。
年轻的状元,师从名门,深受皇帝太子信任,还在支持科考上占个位置,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绕了好大的弯,结果就是给他泼污水啊。
凌蔚都气笑了。
这次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预感会躺枪,查的细了些。而老天也站在他那边,让他的家仆“灵机一动”,不然还真发现不了。
看,他们话中的“自己”多聪明,连徇私都做的这么隐蔽,还专门找了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书店的好几份书单,勾画重点给人,好能迷惑人哟,真不愧是“自己”。
凌蔚转头就把这件事分享给皇帝陛下知道了。
皇帝陛下高深莫测的表示朕已知晓,臭小子安心工作就好。
凌蔚就把事丢一边,高高兴兴回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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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将近,各地学子陆陆续续进京赶考,京城中越发的热闹。
凌蔚作为主考官,也是有许多学子递帖子想要拜见求指导的。
当然,凌蔚和所有考官一样,闭门谢客。
为了避嫌,他们连自家学生都不见,更别说旁的人了。凌蔚倒是没被限制见学生,因为他的学生都是宫里的皇子公主。
不过有一天,二皇子赵王黎瑚,带着一小少年前来拜访。
凌蔚虽然和皇子们走的近,但都是幼年皇子,已经成年的几个,大皇子看不起他不和他玩,看得起他之后他也不和大皇子玩。其他几位皇子脑袋都很聪明,在宫里遇到了凌蔚就表现的很亲近,逢年过节礼也送的很厚,但私下并不过多交往。
黎瑚这样的成年皇子这样登门,还是第一次。
黎瑚是变装打扮偷偷来的,既然来了,凌蔚也不可能把人关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黎膺让王府的人关好两边府中相接的小门,然后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等黎瑚来。
黎瑚被凌蔚亲自去大门口接进来,正谈笑风生呢,一见到黎膺那张面无表情脸,笑容顿时僵住了。
“王叔也在这啊。”虽说知道黎膺和凌蔚是邻居,关系也很好,但显然他并没有做好再凌蔚家中见到黑脸皇叔的心理准备。
看来,黎隶用他幺弟吓唬孩子,吓的可不是太子和锦阙两人。所有的皇子幼年时候都深受其害。
“嗯。”黎膺微微点头,板着脸道,“有什么和瑾堂说的直说即可,无视我就成。”
“王叔说笑了……”黎瑚大囧,谁敢无视你啊!
“赵王爷莅临蓬舍,请问何事?”凌蔚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真有求于瑾堂。”太子都不在凌蔚面前自称孤,皇帝陛下都对着他们所有儿子说这是你们亲亲表兄,黎瑚自然不会对着凌蔚自称本王。
“王爷说笑了,有何事吩咐请直说,何来求字?真是折煞下官了。”凌蔚笑的如沐春风,看得旁边小少年心中紧张去了一大半。
凌大人果然如爷爷和父亲所说,是个很和蔼的大好人。
“那我也不客气,就直说了。”黎瑚也不矫情,“这是我表兄谢华家老大谢铭,一心向学,但无奈资质愚笨,怎么都学不好。我可是知道瑾堂教孩子很有一手,也不敢求瑾堂收他为徒,只希望能抽时间教导一下。”
“请凌大人指导。”小少年谢铭对着凌蔚长长的一作揖。
谢家嫡长孙?向我求教?
凌蔚瞬间明白了黎瑚的意思。谢尚书是被逼急了,找后路呢。
“瑾堂也不用为难,我知道瑾堂还要进宫教弟弟妹妹们,只需要瑾堂在一个月休沐之时,抽一天指导一下。”黎瑚接着道,“我已经请示过父皇,父皇说让我问问瑾堂是否有余力。我便带着这孩子过来了。嗯,不过本来就会带过来的,求教肯定要亲自来啊。”
陛下也知道?还同意了?凌蔚看向黎膺,黎膺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事先知情不知情。
“既然赵王爷和谢大人看得起下官,下官一月一天还是拿得出来的。”凌蔚说罢,就当着黎瑚的面考校了谢铭一番。发现谢铭的基础还算扎实,就是奇思妙想多了些。
这肯定不受夫子喜欢吧?夫子说他愚钝估计都是轻的了,估计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要被斥责胡言乱语顽劣不堪了吧?
不过凌蔚倒是觉得这孩子挺有趣的。
“谢公子十分聪慧,赵王爷说他愚钝,真是过谦了。”凌蔚觉得这孩子挺不错的,虽说第一次见面,就比较符合他的眼缘。虽然不收徒,但每月指导一下也是可以的。
“瑾堂才是,过于客气了。”对这个表外甥,黎瑚还算比较了解。教他的先生都说这孩子虽然学习刻苦,但总是曲解圣人意思,不堪教化。他还担心着孩子会不会得罪瑾堂。
不过又转念一想,把孩子带来求瑾堂指导,本来就是示弱和显示亲近的意思,孩子学没学到什么,并不重要。况且谢铭礼仪周全,人也乖巧,只要叮嘱其不要把自己胡思乱想的东西乱说就好,也不会得罪瑾堂。
毕竟谢家嫡长孙这个身份来求教凌蔚,才能显示出谢家的诚意,或者说,谢荣的诚意。
谢荣不知道得知了身份风声,似乎终于打算把自家和整个谢家割裂开了。而黎瑚此番主动作为,见着似乎也是要和汉王彻底分道扬镳的预兆。
不过背地里的意思大家都当做不知道,黎瑚只是带着表外甥很单纯的来走走后门,让凌蔚教教知识而已。
凌蔚很热情的留黎瑚和谢铭吃饭,黎瑚答应后发现,他王叔也非常自然的坐在桌子旁等开饭,然后他顶着王叔一张黑脸,硬着头皮扒饭,还被黑脸皇叔教育不能浪费,最后带着谢铭落荒而逃。
“他好像很怕你。”凌蔚拿着茶水漱了漱口,“鹰飞,你说谢大人这什么意思?”
“太过担忧了而已。”黎膺答道,“或许……也不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