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放弃一种说法的绝对,我几乎是在心底里油然而起,曾几何时,我望着苏小禾,想象着,今生,或许就醉在这朵兰花里。而人是,物非,或许永远的永远,只是一个口号,正如一个正在减肥的少女,有天突然发着狠说,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肉,凭什么减掉,只为养你们的眼?而我,积蓄了这么久的情感,凭什么放弃?当然,只为生命的尊严。
所以,我不想想很多,而实在的一种安排,或许会让张路重新认识以前向前的脾气。正如陈香原先所说,我们两个,就是公司的代言吧,一定要好好地过下去,因为这还真的关乎公司的门脸。
红尘裹满俗艳,天使坠落凡间。一切,似乎当以真实为前提。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我真的很慎重,用心地慎重。
我和陈香说了,说是想回去,一起和我父母说一下,当然更重要的是,是和苏小禾说一下。陈香一刹那脸上有红晕透起,勾着我的脖子,眼里一片亮晶。她吹着气说:“向前,只有这一刻,我才觉得你,还有你这个人,真的真实无比。”
我笑笑。陈香接着说:“你能跟我说这样的事,还有,让我一起去,真的,再让我失去一根肋骨我也愿意。”
我心尖尖在颤,听到这种宿命的归结,我无可奈何。我真的不承认,我是被一根肋骨打倒,我愿意努力地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应该是多么美好。我说:“香,别说了,我心疼。”
是的,我在出口的那一刻,将“累”字换成了“疼”,这是我仅能做的,或者说我能做到的。
欢天喜地,真的,是网络上的喜大普奔吧。
对于这一次的回小城,应该说是陈香所有日子里的节日,绽开的笑脸,提醒着我,再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使命。我固执地压住心中一些疯长的情绪,没有人能做到如硬盘格式化般的彻彻底底,我能够记起的,是那次醉酒后,将我格式化了吧,从此,云淡风风轻。和所有的人,说一个应该早就有的结局,这才最为合理,而不是纠结着,是这个女人还是那个女孩。
父母极为欢喜。那一刻,足以软化我所有的思绪。母亲拥着陈香,几乎是笑着在轻轻地抽泣。是的,一个女儿在黑暗中,而上天,送来了另一个女儿的明媚,这就是凡尘的快乐,能够给所有的人以慰藉。
只是见到苏小禾的一刹那,那洁白的不沾俗尘的欢喜,还是在我的心里轰响哗啦。我不知道,所有积蓄的力量,在这一刻,是不是能够足以说清楚这个迷语。当然,苏小禾,并不盼望我所能给解释。
但我还是说了,是的,我将全部的事情,在陈香和母亲在厨房里活色生香之时,在我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里,我将所有的事情和苏小禾说了个明白。
洞然的彻悟,让苏小禾微笑地落泪。
我很慌张,当然苏小禾看不到。不过,她却是说:“哥,这很好,你别介意,一根肋骨换来的爱情,远比要求的房子车子还牢固的。”
从来,苏小禾在我的面前,就是天使降到凡间,接着地气,说出的话,永远是那样的实在,除了她对我的要求有时侯无理以外,一切,都是在生活的正常范围之内。
我不想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我刻意回避的事实吧。但,总是这样,越是想不想的,却越是摆在面前。我是妹,别说了,是你愿意的。
苏小禾笑着说:“当然,我就是这么想的。”
苏小禾的房间还是那样的整洁,而素白的床单上,永远是平整而没有一丝的乱纹。这是她从小的习惯吧,或许,在我的眼里,几成标配。看得出,有母亲收拾的功劳,但更多的,或许是苏小禾摸索着,一点点捊平。能想到一个素白的女子,在黑暗中迎着晨光,努力地铺平生活的痕迹,极为用心。这是最为至美的画面,是一种心的支撑吧,因为,她的心中,早就是阳光满地了吧。
苏小禾感觉到了我的沉默。我心中此时骂着自己的无能,为什么见到苏小禾,所有先前的准备的力量土崩瓦解。
苏小禾笑了说:“哥,愣着呢,你还记得那片阳光吗,还有那处的树林。”
此时突然忆起,是原先在小城时,我和她每天下班后经过的那片在建的工地,边处大片的空地里长着密密的树林,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张扬地显摆着旺盛的生命之绿。苏小禾总是看着它们欣喜不已,连带我的心也在这厚厚的绿里跳动不已。那天苏小禾突然指着远处接近楼群边缘的一排突出高大的树木对我说:“哥哥你看,你快看呀,你发现没有,只有那排树,长得最高最盛!”我随了苏小禾的手指望去,如平缓的绿波陡地卷起,尽头处一排高大的树木越过了楼房的房顶,傲然直指天宇。我和苏小禾欢呼着跑了过去,抚着粗状的树竿,感叹生长的坚强与不易。苏小禾说:“它们真是坚强的,它们从一开始就笼在楼群的阴影里,如此努力地生长,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接近阳光,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看看阳光!”我的眼里有了盈盈地闪动,我紧紧地将苏小禾搂在怀里,似乎依着我和她所有的记忆,有坚强,青涩,成长,更多的是我选择的唯一。
是的,刻骨铭心,阳光,看看阳光!当初的我,就如这密植的树林最边缘处的一棵,那么地不起眼,甚至还有一些自卑和抱怨。我们两人的同学还有朋友,在数字飞速跳动的这个时代里,每天都在传说着成功还有发迹的消息。只有我和她,除了满腔的热情,似乎低到尘埃。苏小禾避开了那些王子般高傲的眼神,不经意地望向了我,热热的眼神,几多期许和鼓励!她自信,她叛逆,她总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依靠自己的努力!我就在这密密交织的眼神里,自学完成了诸多的课程,拿到了中级资格认证。我捧着鲜红的证书和苏小禾在一起时,她笑了,脸上有了红晕。那时,我们对彼此一直珍爱不已,就如捧着心中爱的瓷器,怕一不小心,哗啦碎得莫明。幸福就像一场舞动的探戈,舞步的协调取决于两个人的默契。我们舞着,我真地看到了阳光遍地。
突然觉得,我的脸上有了凉凉的一片,一摸,不知什么时侯,我已然泪流满面。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继而,门锁转动,陈香推门走了进来。
我当然不会计较陈香这个动作的无理,或许,我自私地想,她是不是轻轻地试了试,看门锁住没有,一扭,居然开了。是的,她总有些担心,当然,这是我能理解的范围。
陈香看到了我和苏小禾脸上未干的湿痕,似有一愣,但快快地,笑着说:“吃饭了,很香的。”
我们一起下楼,陈香走在苏小禾的一侧,那份刻意,或许在解释着刚才那没有敲门的一推吧。
整顿饭是热情拥裹着的快乐,没有任何疑义,直接的主题,就是定个时间,我们把事情办了。陈香羞红着脸,一直依着母亲。母亲反过来的一只手,一直拉着陈香。是的,在母亲的心里,她的这个儿子,有这样的归宿,是她所愿。
我说:“明天买些东西吧,难得来小城一趟。”
陈香点点头。苏小禾笑着说:“嫂子,你得买条大红的围巾,那样的你最美。”
这是苏小禾带着所有的感情说出的唯一的一句话,全部的过程,她都在微笑着细嚼慢咽,那种努力的微笑,总在我心底里,刻下铬痕。
母亲整理出了客房,陈香这次没有吵着要和苏小禾一起睡,而苏小禾,也是没有像往常一样,邀了陈香一起睡。
我当然得进下客房,这是基本的礼仪。
陈香坐在平整的床上,脸上红透,轻轻地对我说:“向前,对不起,刚才,我真的不是有意。”
我明白,她还是在为刚才那门锁的一扭而心里不安,我笑笑说没事,应该这样呀,这就是在家里,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呀,你没看到,爸妈早就把你当成了另一个女儿呀。
陈香笑了说:“我真的值!”
我心里咚地一下,怎么又是转到了这个问题上。我不知道陈香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刻意地不记我忘记,那种取骨的残忍,还有永远身体的残缺,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看了看陈香,我觉得,有些话,还真的要说清。我轻轻地说:“香呀,有个故事,你知道吗?”
陈香笑着说:“我喜欢听,以后,你每晚得给我讲个故事,我才入睡的。”
陈香欢喜如小孩。
我说:“其实,苏小禾挺简单,真的简单到一尘不染,你过去和她有过接触,这点你是知道的。你们都喜欢兰花吧,而苏小禾养的兰花,每片叶子,她都会用丝巾细细地擦过,还记得你们一起看过的舞剧《天鹅湖》吧,苏小禾,真的太象那里面的白天鹅。是的,真的,在真实的动物园里,你会发现,天鹅从不游近人群,不给我们看它羽上的泥浆、水草和寄生虫!”
我的话音轰然落地,或许,这其实不是一个故事吧,只是借了故事的形式。
陈香低下了头,再抬起时,脸上红晕消退,轻轻地对我说:“原谅我,向前,我总象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霸道地护着自己钟爱的玩具,我怕被别人抢去,怕突然地摔到地上,碎得莫明。”
陈香也是聪明的。我一刹间有总负罪感。我恨自己,只要一见到苏小禾,我的思维就不在轨上,总是如浑身长满刺的动物,扎着周围的一切,我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说思念是一种病,那么刻骨就是一种毒了。我是不是中毒太深,而此时,却是以自己的思维,深深地伤了陈香。
陈香的道歉是真诚的,或许她真的是怕失去这里的一切。而我,还是如此地狭隘,说白了我是一种责备,是的,我怪陈香,你以为我们关着门在做什么,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小禾一尘不染,就如白天鹅般地圣洁。
天,我在做什么。所有对陈香的一种承诺,而我见了苏小禾,却是以故事之名,让她听懂这样的一种残忍。
我轻轻地拉起陈香的手说:“好好休息吧,或许,我真的不该说这个故事。”
陈香笑笑说:“我也不该,用自己短短的几年,来换你和苏小禾那长长的过程。放心,我会调整的,真的,向前,你对我应该有信心。”
我轻轻地握了握陈香的手,走了出来。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我觉得,调整的,该是我自己吧。
我真的能够理解陈香,或许她屡次提及的肋骨的失去,是一种她自己刻意的失去,她是在用生命换回爱情。而我,如处子般地苛刻,总是不想把既成的事实,归于这样的一种逼现,但事实是,何曾又不是如此。陈香说出来,只是增加她的安全感,而我不想听,是不是还有心里的不甘。
不能这样想,刚才那个故事,我也是在告诉陈香,我们的爱情不应蒙上这样的一层的灰尘,但正如张路所说,我是不是,在刻意地营造一个假象,来寻求自己内心的安稳。
需要调整的,还真的,就是我自己。
第二天,陈香说得去拜访一下张路和刘劲,还顺便将公司的事情再商议一下。我很高兴,笑着说:“陈总现在打鸡血啦,想着公司的事呀。”
陈香笑着点着我的额头说:“本陈总发话了,你休息陪小禾,我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