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儿穿了一件百蝶穿花绛紫旗装,没戴旗头,戴的是烧蓝点翠孔雀衔福佃子,领约上也用金线绣了福纹。宫女搀着,款款走了过来。
“今儿来迟了。”钮祜禄氏照例温和笑笑,在后宫各人眼里,钮祜禄氏一向以平和示人。
宜贵人郭络罗氏嗑瓜子的手听了一下,眯起凤眼稍稍打量了淑妃,心里道:她平日里总是穿的松绿、枣红一应老气的服饰,明明年纪不大,却皆是端庄打扮,甚少像今天穿的这么鲜亮。别是有旁的戏可看吧?
郭络罗氏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继续嗑瓜子。
赫舍里氏笑道:“这下各宫姐妹都到齐了。”
襄贵人“哎呦”了一声,“好像还有位姐姐没来吧。”
董佳氏撇了淑妃一眼,又暗暗看了一眼宜贵人,用帕子擦了擦鬓角,没有做声。成常在放下剥开的核桃粒,道:“听说今儿万岁爷回来了,怎么这会子不见惠贵人人呢?”
众人听了成常在的话都没有说话。郭络罗氏在心里想道:这个成韵果真是傻,万岁爷是微服私访,回宫也不是大张旗鼓。各人虽都知道风声,可也都是悄悄的。等着的就是谁站出来说她们回宫这回事儿,你这么一张口,不就又等于告诉别人你留意万岁爷的行踪了吗?看来上回禁足还没长点记性。
赫舍里氏坐在上头,微微颔首,“成妹妹说的对,万岁爷的确回宫了,本宫午膳时才知晓。”
成常在顿觉自己方才口快了,不由低下头去。
马佳氏来打了个圆场,“兴许惠妹妹刚回宫,不晓得咱们在这赏花吧。”
襄贵人轻哼一声,“惠姐姐不知道,难不成延禧宫的奴才都不知道吗?再者说了,这刚回来,也该来问个安吧。”
赫舍里氏对乌仁嬷嬷笑道:“惠妹妹刚来,许是不晓得现如今宫里的新规矩。嬷嬷你去延禧宫,把惠妹妹请过来,咱们一边赏花儿,一边跟惠妹妹讲讲。”
“乌仁嬷嬷不必了。”
话音刚落,众人惊诧万分,却发现说这话的人是钮祜禄氏。
宜贵人在心里道:就知道今日不同往日,这淑妃到底卖的什么药?
淑妃对皇后温和笑道:“本宫方才刚从延禧宫过来,惠妹妹一路舟车劳顿,途中着了凉,听太医说昨儿晚上就上吐下泻的,臣妾去的时候,正躺着起不来呢。”
淑妃去延禧宫?
底下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平日里闷不吱声的两个人竟然也会有来往。可这是淑妃啊,钮祜禄遏必隆的女儿,论家世丝毫不输皇后。论姓氏,钮祜禄氏是满族的大姓,比赫舍里氏要高贵多了。
乌仁哈沁嬷嬷十分惊诧,本来想着纳兰氏一回宫,就好好杀杀她的锐气。没想到半路冒出一个淑妃,这两人怎么会到一起?若真如此,倒不好办了。
赫舍里氏面上却依旧浅笑,道:“原来淑妃方才是去的延禧宫,怪不得迟了一些。没想到惠妹妹一回宫,就能得淑妃这样的好姐妹前去探望,让本宫也羡慕不已。”
淑妃双眼含笑,“说不到好姐妹,就是想起万岁爷回来了,惠妹妹也该回来了,臣妾想听听微服私访一路的民间趣事,就去了延禧宫。心里寻思着,都是各宫姐妹、万岁爷的女人,惠妹妹替咱们照顾了万岁爷一路,劳苦功高,理应去瞧瞧,这也是我这个做淑妃姐姐的应当做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了,只看着皇后表态。这做妃子的都知道看在照顾了皇上一路的份上,理应瞧瞧;这当皇后的却寻思怎么立规矩。这不是反倒显得皇后不大大度了吗?
想想本也如此,当年钮祜禄氏、赫舍里氏、鳌拜的女儿瓜尔佳氏都是皇后的热门人选,结果钮祜禄氏只封了一个淑妃,平时不争不代表人家心里没心思。
这一趟花儿赏的,各人心思相当复杂。
这样精彩的“女人斗”慈宁宫怎会不知道?没过一天,就把赫舍里氏给叫过去了。旁的也没多说,只说你现在五个月身孕,要多注重心平气和,好好养胎,将来生个皇子,母子平安、既是母凭子贵、也是子凭母贵,那才是最要紧的。
赫舍里氏是聪明人,当即便含笑点头,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宫了。
在孝庄的眼里,你在后宫想要什么样的地位她都会给,不需要你去学人动手腕。最要紧是保住爱新觉罗家的子嗣。有了皇子,将来这个孩子有出息,比在后宫什么手腕都重要。
这次这个事儿之后,各宫的女人们倒真由眼红变为羡慕了。人家命好,万岁爷稀罕不说,淑妃也看好她。自己又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谁还敢单独去招惹?还是想想怎么接近吧?说不定以后那位发达了,也能带带自己呢。
风平浪静了几日之后。宫外传过来一件大喜事,裕亲王福全的福晋给生了一对儿龙凤双棒儿!这倒让孝庄高兴坏了,亲自带着玄烨去裕亲王府看看。那个年月,生双棒儿是一件极为喜庆的事,也很少见。更何况这一对双棒儿长得还好,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福全,简直就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
回来玄烨同云惠一说,她就嚷嚷着也想去看。
玄烨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你去凑什么热闹?”
云惠认真地眨了眨眼,“去沾沾喜气。”
玄烨笑道:“也好,赶明儿你也给朕生对双棒儿!”
下午便换了便装,坐马车从神武门出宫,去了裕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