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时候,春棠给云惠拿了一件披风。主子不爱脂粉香,不似其他宫里为了留住皇上,而可以焚香,弄得清雅也好、浓郁也罢。延禧宫永远都是一种淡淡的幽香,那幽香来自花草,更来自一种无忧无虑的自在。
可自从格格和大阿哥出生以后,延禧宫里常常弥漫着的恰恰是一股甜甜的香气,有的时候是奶香,有的时候是辣香,有的时候是甜香。春棠知道,有了两位小主子之后,无论皇上来不来延禧宫,或者是后宫里的形势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娘娘都是愉悦地过着。
这就是孩子给予后宫女人的一种希望。
只是谁又不希望能够永久地留住圣心呢?
“不用给本宫衣裳,瞧这雨下的多痛快。”云惠伸出手去,站在庑廊底下等着屋檐上滴下来的雨珠。院中那几口大缸中养了一些睡莲,每个缸里都有鱼,因为果儿喜欢。“下了大雨,这暑气就能过了,瞧瞧,多舒坦。”树欲静而风不止,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哥哥那边也出了事。
云惠不由淡淡一笑,“春棠,把卷帘放下来,莫让风沙刮进屋里。”
“是。”
云惠朝里屋走去,果儿不解地跟上,她是个有些急的性子,率真,长相却甚是清丽,远山浓墨一般的黛眉蹙起,眼中因为不解与愤怒也蒙上了一层水雾,“额娘啊,你真的不生皇阿玛的气啊?”
云惠坐到榻上,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气啊。”
果儿一愣,她本来看额娘这些天一直都处变不惊的样子,还以为她不生气的。“那您……真的生皇阿玛的气了?”
云惠顿时又气又笑,“你到底是希望额娘生气还是不希望啊?”
果儿摇摇头,跪在地毯上,伏在云惠的膝上,“额娘,女儿只希望额娘和皇阿玛能够恩恩爱爱,好好的。”
云惠叹了口气,抚摸着果儿的头发,“你呀你,今年过了年也就快十二了。当年你皇阿玛和赫舍里皇后成婚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三,你生在帝王家,是一个公主,很多事情理应看得明白才是。帝王家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就连你皇阿玛也是。这次这个事情即便果儿不做,就算没有卫氏,也会有其他的女人。因为你皇阿玛是皇帝。”
“那额娘希望皇阿玛是皇帝吗?”果儿望着云惠,她第一次觉得皇阿玛是皇帝这个身份真不好,她羡慕裕亲王皇伯父和福晋、顺贝勒皇叔和福晋他们那样。
云惠纠结地皱了皱眉,心中骂道:希望个屁,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她早就把他揪起来了。
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对女儿说太多,只得对她道:“你舅舅权势太大,做错了事情,很多人都想罚他,找不到合适机会,就拿你额娘下手。你皇阿玛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孝顺,肩上担着江山,也有很多身不由己。额娘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卫氏,你看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把她扔在储秀宫里。又大封了后宫,什么德嫔、僖嫔一大堆的。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然后估计还会有好一阵子不踏入延禧宫,避避风头。等老祖宗不惦记这个事情了,后宫也平衡差不多了,他再出现。套路这么多年一直就那一套,她都知道了。可这回这个无名黑锅,她是真不想背。又不是她让他专宠她的、又不是她让他二儿子太子爷天天来蹭吃蹭喝的。可在别人眼里,这就叫独宠了。
“这话额娘也就是跟你说,你别傻乎乎地出门就告诉别人去,到时候就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了。你以后学着聪明些,安静些,额娘将来给你找个寻常的夫君,不让你成天三妻四妾的斗来斗去,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了。”她这阵子也是真的不想理小玄子了。让他一个人呆着吧。所以尽管一儿一女撮合了好几次,她都不想跟小轩子说话。尽管他也没什么错儿,全是女儿惹的祸。
果儿摇了摇头,“额娘,女儿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是谁教你的?”云惠忍俊不禁,这影视剧的画风顿时出来了。
“表哥。”果儿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容若?”云惠有些惊讶,旋即轻笑道,“他怎么会教给你这个?这么多年了还是难改风花雪月的习性。下次来了我好好批评他。”
“对!额娘就是应该好好批评他。”果儿一听这话,莫名地兴奋起来,“额娘,你什么时候让表哥来啊?”
“过一阵子吧。你别想着出去玩儿了,给我好好呆着。”刚想说她几句,云惠忽然停住了,打量了一下女儿,发现不知不觉中,女儿已经悄悄地长开了。那雪白的肌肤,如水的眸子,一笑唇边一对小梨涡,清灵灵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怜爱。这丫头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思春的样子,不会是看上容若了吧?
云惠对自己这个侄儿的容貌才情还是清楚的。可……怎么会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容若就是比自己辈分小,可年岁却是跟她差不多大的,这和小果儿之间差了十好几岁呢!开什么玩笑!
果儿却浑然不知,只红着脸柔声道:“额娘,女儿可喜欢听你们讲的那些故事了。女儿最羡慕江湖儿女,譬如赵敏。”
云惠顿时苦笑不得,若说这个,还真是自己教育不周。果然是影视剧小说害死人啊。闺女啊!我宁愿你是那个刁蛮任性的郭芙,将来找个耶律齐上门女婿就算了。也不希望你去做赵敏啊,你表哥容若和张无忌一样多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