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前米可的嘱咐又回荡在耳边,为了救她,埃及军已被残忍地屠杀了一批,军力俨然不足,必须快些想个法子,一个既能救出曼菲士战胜亚述,又能把埃及军力的损失降至最低的法子……
在学校读到过的有关西亚的历史片段一一闪过脑海,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乌纳斯,你听我说,比泰多和亚述秘密结盟了,现在伊兹密王子正带兵前来,如果不早点救出曼菲士他可能会被杀。”
比泰多人也赶来了?还与亚述结了盟?凭埃及仅剩的兵力根本没法同时抵挡这两个国家的联手进攻。形势的严峻远远超出预料,乌纳斯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底格里斯河的支流流过这座城外,如果堵住支流下游,河水会逆流泛滥进城内,亚述城是用晒干的泥砖建造,如果被大水冲击,整座城会化为泥土。”
耳边持续响着凯罗尔的声音,乌纳斯一怔,这是百年前巴比伦王汉谟拉比攻打埃什努那的战术。当年位处亚述地区的埃什努那控制着底格里斯河上游,为了侵占亚述,汉谟拉比攻下南部地区后发动了对埃什努那的战争,这位自称“世界四方之王”的君主在围城的数日间引来河水淹没整座城池,令其在亚述的土地上永远消失,吓得当时的阿舒尔城城主立刻向巴比伦拜服投降,这才得以幸免于难,保留下实力成为今天的亚述都城。
乌纳斯很吃惊,他感叹于凯罗尔的博学多才,其军事能力毫不逊色于军中的高级军官,事实上,他与贺尔斯将军已经开始着手实施这个战略,可当年的巴比伦军围城数日才掘开河道,现在要在短时间内逆流河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况且,只要曼菲士王和尼罗河女儿还在亚述人手里,城外的埃及军就不敢贸然行动。
“通知贺尔斯将军,无论如何堵住河水,趁城内混乱时一举攻下,救出曼菲士。”
沉默了一下,乌纳斯决定不说出自己的担忧,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带尼罗河女儿出城,令埃及君在进攻亚述时减少一个后顾之忧。
垂头亲吻她的斗篷,低声请求:“是,遵命,尼罗河女儿,请随我出城吧。”
“不,两个人不容易逃出去,我也放心不下曼菲士。”凯罗尔态度坚决,来亚述前她就做好了与曼菲士同生共死的准备,她不会离开阿舒尔城,除非曼菲士获救,“乌纳斯,你快走,我假扮侍女潜入神殿看看,我要找到曼菲士把这个计划告诉他,到时与你们里应外合。”
这位未来的埃及王妃所做的判断非常正确,的确得有人去通知王,让城内被囚禁的埃及军早做准备。
亚述王的目的是利用尼罗河女儿威胁埃及,应该不会伤害她,一思及此,乌纳斯不再坚持,行礼告辞:“是,那么……请保重,我们一定救出你和王。”
“等等,乌纳斯……”
正待转身离开,凯罗尔突然又叫住了他,一脸揣揣不安的犹豫模样。本以为,乌纳斯见到她后的第一个问题一定打探听米可的下落,但她的出乎意料,他没有发问半句,只是秉持着军人的职责,将全部心思放在了营救自己和曼菲士身上,这令她很奇怪。说服比泰多王悄放自己离开的米可仍留在哈图沙什,如果事迹败露,说不定伊兹密王子会用什么样的残酷刑罚折磨她,但是,临别前米可拜托的事竟是要她平安地带回乌纳斯,一点儿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危,本来还担心着如果乌纳斯问起该怎么回答,可如今,他连提都不提米可的名字,使得她多少为朋友感到忿忿不平。
乌纳斯明显地抖了一下,回过头注视着凯罗尔,好似黑夜天幕的深邃眼眸露出一种说不清楚是疼痛还是苦涩的沉重。
“凯罗尔殿下,要是我向你询问米可的下落,你会如实回答吗?如果你有告诉我的打算根本不会等到我开口,你明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也知道我有多渴望得到她的消息,可你却始终只字未提。”
这下轮到凯罗尔尴尬地张大嘴哑口无言,愣了好半天后,她蠕动了几下嘴唇,吐出一些乌纳斯根本就听不清的模糊字音。
“凯罗尔殿下,你是尼罗河哈比的女儿,我们的守护神,也是埃及未来的皇后,你不愿告诉我米可的下落我也没有权力向你追问。不过,亚述之战结束后,我若能侥幸活着,会用尽一生去寻找她,直至找到为止。”
乌纳斯把自己的想法诚实透露,那一瞬间,凯罗尔产生了不顾一切说出米可身陷比泰多的冲动,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然后放下手臂长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是……遵守住了承诺……只不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狠心坚持到最后……
整理了一下斗篷,藏好金色的长发,凯罗尔重新扛起装满美酒的陶罐,走向神庙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