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儿早朝的时候发了一通脾气,把西北诸省总督的官职都撸了下来,我上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天子之威呐。”贾赦抿了一口半温的茶水,“皇上很少会发这么大脾气的,可见这几个总督都是犯下了大错了。”
“皇上可有说请是因为什么事儿吗?”徐慧记得西北那几位总督都是老臣子了,从前都是皇帝一手提携的。她抿了抿唇,能叫皇上将自己一手提拔的臣子一撸殆尽,肯定是犯了不可宽恕的大罪了。
“皇上说他们贪污受贿,将前几年西北大旱时拨下去赈灾的银钱都收到自己口袋里了。”贾赦叹道,“保龄侯也在西北,得写信叫他好生注意一些才是。”
徐慧心中一惊,保龄侯?受贿?想到了那些千金难得的贡酒玫瑰醉,想到了保龄侯意外坠马,想到了皇帝今天早上的突然发作……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水至清则无鱼,从前听她父亲说有些事情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只眼开只眼闭不愿意追究而已,现在看来似乎皇帝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她轻声道:“今儿西北传来消息,说保龄侯意外坠马,如今正昏迷不醒。老太太为着这件事方才还晕了过去,还是请太医过府诊治后才醒过来的。”
“坠马?!”贾赦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只说是惊了马所以从马上掉了下来摔着脑袋了。”徐慧道,“皇上还派了太医赶去西北为保龄侯治疗了。”
“……此事必有深意,咱们府可有派人去看?”贾赦问道。
“老太太吩咐了赖大出门了。”徐慧绞着帕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咱们还是暂时先不做别的,等赖大传话回来再说。”玫瑰醉的事情贾赦也知道,就是不知道此事跟皇上罢免西北总督有没有关系了。
看来保龄侯坠马也有可能是人为了。徐慧叹了口气,如今只能默默等着了。
半个月后,保龄侯好转的消息尚未传回来,但是先传出保龄侯夫人被诊出有两个月身孕的消息。原本以为这是个好兆头,保龄侯也隐隐有苏醒的迹象,却没人想到那不过是回光返照,保龄侯醒过来不到一天就因为伤势过重去世,连半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感念保龄侯这么多年一直为皇家效命,赐谥恪敦公,其爵位由史鼐不降而袭,又册封史鼎为忠靖侯。
因着怕恪敦公夫人伤心过度以致不能好好安胎,皇帝又派了一个擅长妇婴科的太医守在保龄侯府中日夜为恪敦公夫人养身,直到她平安诞下孩子。
“去看过文氏了吧,她现在如何了?”贾母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般,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一切都好,媳妇见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天天以泪洗脸了。”徐慧一身月白色素净的衣裙,轻声回道,“媳妇临走前也问过太医,她的身子还有些亏虚,这段时间是必须好生静养,也不宜出来见客了。”
“唉,她伤心是肯定的。”文氏跟恪敦公夫妻情深,就算一直没有生育恪敦公也没有要纳妾的意思,如今文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他却就这么去了。贾母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累了。”
“老太太注意保重身子才是。”王氏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媳妇告退了。”
回到荣禧堂时已是华灯初上,徐慧沐浴过后换了一套衣裳,打湿的长发散在脑后,翩然拿着布给她擦拭着长发,道:“眼看着就要入秋了,换季的衣裳还得太太过目呢。什么时候太太得空了就针线房的姑姑来一趟吧。”
“明儿就叫她们过来吧,省得拖下去府里的人心生怨言。”之前为着恪敦公的事情推迟了两天发放月钱,就有下人暗地里议论说她拖欠月钱不肯给,徐慧闭着眼睛感受着翩然的动作,“琏儿琬儿那里的布料不必用公中的,我叫人从南边带回来不少绸缎,用那些料子就好,你看着别让针线房的人手头上不干净就行了。”
“奴婢知道的。”翩然道,“太太今儿也累了,老爷说今晚跟同僚应酬不回来用膳,不如太太早些用过膳食早点歇下吧。奴婢瞅着,这段时间为了恪敦公的事儿老太太都把您指挥得到处奔走,眼下人都瘦了一圈儿了。”
“左右现在都忙完了,养一养就好。”徐慧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确实是瘦了一点。如今恪敦公已经入土为安,只等着文氏诞下麟儿罢了。这一胎,大概就是那个失怙失恃的跟贾宝玉青梅竹马的史湘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