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吸气,熟悉的甜香冰冰凉凉,带着醺然酒意。
她下意识地要推他,手到半路,却渐渐改成了揪着他的领口,沙哑着嗓子问他:“你还打算……捏碎我的身体和灵魂么?”
大片大片的水泽顺着眼角滑落,似乎刚才喝下去的酒通通都变成了泪。
“你一向说到做到,说要捏碎我的灵魂就真会眼睛眨也不眨地……阿波罗,我怕。”
那双金蓝交驳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很久之后,一只手臂探进了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醉眼朦胧间,她隐约听见阿波罗说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也不要让她再看见你。否则,就算她从此厌弃于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他微微停顿片刻,语调又冷了几分,“或者,让狄安娜亲手,杀了你。”
她又隐隐约约听见俄里翁轻笑一声:“阿波罗,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嫉妒。”
阿波罗很冷很冷地笑了一声:“我当然会嫉妒。但是在嫉妒之前,我更厌恶你的劣迹斑斑。你配不上她,海王之子。”
“嗤。”俄里翁颇为不屑,“那谁配得上她?你?”
阿波罗眼中隐隐泛了一丝苦意:“我倒真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她……”
可惜,没有。
世上没有谁能配得上她,除了被他刻意创造出来的,只为她一人而生的,光明之神。
阿波罗又低头看了醉意醺然的狄安娜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俄里翁离开了。
阿波罗抱着狄安娜走回了城里,一身洁白的希腊长袍衬得他愈发英挺。狂欢的少女们一个个举着金杯,试图将杯中澄红色的酒喂进阿波罗口中,更有大胆的直接邀请他回家过夜。阿波罗不着痕迹地避开,一概置之不理。
一阵凉风吹来,替狄安娜微微醒了醒酒。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对阿波罗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又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恰好阿波罗又避开了一位少女的献酒,微微低头,迎上了她的目光。她腾出一只手揉揉眼,尽力从一片朦胧中看去,阿波罗的眼神很平静,有如一泓金蓝交驳的湖,湖水之下暗流汹涌。
她哑着嗓子说道:“我没有骗你。”
阿波罗轻轻“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将她抱回了神殿后方的浴.池里,探手试了试水温,而后将她整个推了进去。
冰冰凉凉的温度刺激着神经,令她忍不住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细细嗅着她颈间的气息,低低地问道:“冷么?”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殿下您……”
阿波罗蓦地将她转了个身,抵在他的双臂和水池之间,一双金蓝交驳的眸子里有着汹涌的怒意。渐渐地,那抹湛蓝隐隐褪了去,只剩下略带几分温度的金色。
他靠近她,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的耳廓滑到了锁骨上,轻轻按了一按:“这里。”他说着,在她的肩上一点点描摹出了美妙的轮廓,“这里,应该有一道纹路。神的纹路。”
狄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您还是不相信我,对么?”
阿波罗轻轻嗤笑一声,闭上眼睛,吻了吻她的唇角。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身体一僵,呼吸渐渐炙热起来,毫无征兆地加深了这个吻。
“你的味道……”他含糊不清地说,“狄安娜……你……”
猛然之间,阿波罗身体又是一僵,狠狠将她推开,在水中踉跄了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科洛尼斯。”阿波罗闭上眼睛,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近乎颤抖地问道,“回答我,什么是‘以太’?”
“以太?”狄安娜愕然,脑中一片浑沌,“以太,不是一种并不存在的物质么?哦,曾有人说,光必须通过以太来传播……简直、简直就是鬼扯!”
阿波罗摸索着抵住她的前额,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甚至可以一根根地将它们数清。
“所以,你清楚世上并没有‘以太’,你清楚光是如何传播的,因为你本身就是光,对不对!”
最后一声“对不对”,他问得有些凄厉,声音中夹杂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狄安娜身体骤然一松,软软地倚在了他的臂弯里:“……对,我是光,冰冷而纯净的光。”
生来便带着纯净而冰冷的光芒,周身笼罩着薄暮冰轮一般的明月虚影。在那座飘浮的小岛上,阿波罗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刹那间,日月同升,黑夜亮如白昼。
日与月,热与冷。他们是世界的两个极端,却又偏偏带着纯净耀眼的光明。
阿波罗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似乎是在害怕惊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