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是怎么从佛经拐到“她阿玛是几品官”身上的……江菱眨眨眼,回想了一下那位道台大人的品阶。可她对这些一无所知,便只能报了官职名字,然后照实答道,自己不知道是几品官。
太后宛然一笑,再看江菱的眼神,更像是一盘美味的珍馐了——而且是即将下筷的那种。
江菱越发地不解,但太后却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自己坐在案前誊抄了一会儿佛经,便让江菱服侍着歇下了。江菱照做,又吹熄了佛灯,然后走到厢房外,看着夜空里明朗的月色,沉思不语。
仔细想想,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养父,近几年一直都稳稳当当的。
所以问题不是在那位养父身上,而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那太后为何要问她父亲是几品官?又不是在选……江菱脸色刷地白了,冷汗涔涔而落。她几步走回到隔壁的厢房里,开始往自己的头上、身上泼冷水。好在江菱今日要礼佛,所以是素容,一大盆冷水泼下去,除了全身冰冷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一滴滴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在冷得咬牙颤抖的同时,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了。
康熙不过是举止奇怪了些,但太后刚刚的那些话——
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江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个举动,让太后动了那种心思。但现在在江菱眼里,太后的警报等级已经飙升到最高,远在康熙和太皇太后之上。她往自己身上泼了些冷水,又穿着湿透的衣服,在窗子底下吹了大半晚的凉风,直到接近凌晨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
在江菱的记忆里,这样一番折腾之后,第二天非得重感冒不可。
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发展成重疾,溘然长逝了。
但问题是……江菱看着第二天活蹦乱跳的自己,面色红润,气色如常,连熬夜必有的黑眼圈也不见一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曾经用过一种特殊的植物激素,改变了自己的体质。
所以现在,碍于她自己强大的免疫力,想要得重感冒,那是痴心妄想。
江菱懊恼地拍拍额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擦了擦头发,将它们重新绾好,梳洗过后又用了些早膳,才重新回到太后的屋里,唤太后起身。
太后的年纪大了,加上昨日劳累,便一直睡到了将近辰时。因为这里没有女官的缘故,只能由江菱来服侍。江菱偷空朝案几上望了一眼,看见整整齐齐一摞佛经,统共有六七十页了。
按照这样的速度,明天或者后天,她们便能启程回宫。
自从昨晚太后的态度转变之后,江菱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留在这里好一些,还是回到宫里更好一些。她只能一面替太后誊抄佛经,一面思考着其他装病的办法(起码要把脸色变得灰败一点),不知不觉便又抄了二十多页。
等到当天下午,林黛玉便给她回了一封信。
江菱昨天挑了一个好日子,刚好今天寺里的高僧要到荣国府做法事,于是便顺手将信带给了林黛玉。林黛玉接信之后,很快便又给她回了一封,让高僧带了回来。
在信里,林黛玉应下了她的话,又附赠了许多花瓣和花露,像是刚刚采回来的,据说是用多了对身体好。而“据说用多了对身体好”的理由,正是自己这两年身体一日日地变好,不但顽疾渐消,连一些小小的头疼或是发烧也很少见了。江菱想起自己昨晚那一番折腾,不禁莞尔。
哪里是因为那些花瓣,明明是因为那半瓶子植物激素啊。
不管如何,身体变好了总是一件好事。虽然现在江菱更希望自己身体差一些。
看完林黛玉的信之后,江菱便将它烧掉了,继续回到厢房里,替太后誊抄佛经。
太后今天没有去听高僧讲课,而是懒懒地靠在软枕上,一页页翻看着江菱抄好的佛经,时不时朝江菱望过去一眼,眼神更加古怪。不但像是在看一盘珍馐,而像是在看一件罕见的玉器了。
江菱毫无办法,只能加快了誊抄的速度。
既然太后留在厢房里歇息,那便不能给林黛玉回信了,唯有回了一份自己抄的佛经,示意已经收到了信,让林黛玉安下心来。如此抄抄写写,又过了一日有余。
在一天多的时间里,江菱把所有能用的办法都试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泡冷水澡、跑得大汗淋漓之后再回去泡冷水澡、在烈日下暴晒整整半天却不吃早饭不喝水、走到三米高的台阶上再故意摔下来、匆匆忙忙替太后跑去找高僧,然后不小心撞上了一棵树……但一点用也没有,除了额头有些微红之外,她没有半点感冒、发烧、中暑、抽筋、脱臼、脑震荡等等半点症状。
要是连一点细微的症状都没有,那她便不能自己弄成重疾了。
江菱抚了抚额头,连那一点点微红也慢慢地消失干净了。她暗想,既然自己的体质好成这样,那便只能动用杀手锏了。但杀手锏可是痛得很——算了,不痛焉能生病,既然要装病,还是装得像一点比较好。
于是在第二天,江菱和太后回宫的时候,路上的石头忽然惊了马,把江菱摔了下来,马蹄子结结实实地踏在了她的身上。
江菱如愿以偿地重病,哦不,是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