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那儿,身子不住打着颤,伙计整个人已显惊恐。伙计的惊恐对于萧楚愔而言并无用处,她所想要的,不过这名伙计为何要这样做,又是受了何人的驱使。
看着伙计抖了许久,许是觉着也瞧腻了,萧楚愔直接转身上了正座,落了座,几分懒态靠在那儿,居高临下看着低着头跪在那儿的伙计,萧楚愔开口问道。“谁让你做的。”
懒得再问旁的,萧楚愔就只想知道,这一件事究竟何人授意伙计为行。
萧楚愔的话,怒并不明显,不过声音却压得有些沉,这种沉压下的声音远比直接怒吼出更叫人难安。面对着这种质询,寻常之人断然扛不住,早就乖乖的招了。只是这有胆子放火烧萧家布坊的伙计,显然还不是普通之人,或许是让他做着一件事的人,不普通。
萧楚愔这番质询竟然撬不开他的嘴,仍是跪在那儿,手紧拽,唇狠咬,身子也带着抖,可嘴巴就是不肯乖乖张了。
这人,显然在挑战萧楚愔的耐性,如果是旁的,萧楚愔或许还能起上一点心思和他慢慢逗耗,可这一次火烧布坊却非小事,对于萧楚愔而言,放火烧她的生意。
这是一件绝不能轻饶的大过,当下看伙计还在那儿咬牙不肯开口,萧楚愔这儿可真动火了。直接拍桌起身,随后行到伙计跟前,近身俯瞧看着垂低着头的伙计,萧楚愔说道。
“你还不打算开口吗?”
“大……大小姐……”
“你是真以为我不敢将你送入官衙,还是没有证据就算送入官衙也定不了你的罪?”
刻意压下的声音,带了一股揉黏到一处的古怪声调,萧楚愔饧着眼看着伙计,慢悠说道。
“人赃并获,就算我手头没有证据,想来将你扭入衙门,罗大人那儿也有着是法子让你开口。”
萧楚愔平素对底下的伙计不错,可就算为人再如何不错,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性之人。这威胁之语从口中缓出,字如钢针般字字撞冲心中。便是因了萧楚愔这一番话,伙计那儿的身子僵得更颤了,想要开口,却不知为了何又不敢开口,就是这踌踌躇躇的模样,彻底恼了萧楚愔。
眯上的眼眸,眼中的阴色更深了,萧楚愔说道:“逼一个人说实话,罗大人那儿想来有着不少的法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将你送入官衙的。”
如此之事,官衙自是必然,可如今大小姐却说不会将他送入官衙,这话一出不只是伙计愣了,便是厢竹和三掌柜那处皆奇了疑。三掌柜是心中不明,反之厢竹,晓得大小姐脾性的她不过微顿了片刻,而后清明小姐这般必有他意。
事也如她所想,就在伙计因了萧楚愔的话感到不解甚至抬头对上萧楚愔的眼眸时。萧家大小姐已经在他身前俯下,原本居高的压凛,此时因了萧楚愔的覆身生生拉进两人距离。距离近了,声音也随近再度下压,萧楚愔眯着眼看着伙计透着不解的眼睛,说道。
“如果你不肯开口,我也不会将你扭送押入官衙,因为罗大人那些逼供的刑罚对于我来说,太温柔了。你不肯说,解不了我心里的疑,又消不了我心里的火,对于我来说你就没多大用处。既然没用处,你说我留你下来碍眼烦心,图什么呢?”
轻幽的话,像是很寻常的喃谈,可就是这样听上去很是平常的话,却叫伙计惊出一身冷汗。那一刻明白大小姐想做什么,伙计连忙恐道:“大小姐。”
他想开口,可萧楚愔却不愿听他说话,直接出声断了他的话头,萧楚愔说道:“你知道这一把火若是真烧起来,萧家得损失多少?”
这是萧家内部的账,区区一个伙计哪能清明,因了萧楚愔的质询,伙计张口结巴连道:“得……得……”
“得多少?你不知道对不对,那我来告诉你。如果这一把火真的烧起来,萧家恐怕得倒退二十年,二十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那是萧老爷才来京都打拼没多久,萧家才刚刚稍起气色。你一把火,放得干脆,可对于萧家来说,却意味着烧掉这二十年来的一切。你说,做了这种事的你,我能原谅吗?”
那一把火若是真的烧起来,萧家的损失自然不少,可伙计怎也想不到,竟会损失至这般。听着大小姐一字一句将每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伙计这心便一下跟着一下不停狂触。
这样的事,干出这等差点毁了萧家一切的事,如此的自己,大小姐怎能谅了自己。布坊是萧家的根脉,而如今差点毁了这个根脉的自己,大小姐必然不会轻饶。
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楚愔,那一双藏了幽怒的眼眸,深怒得好像对上,怒火就会从对视的眼眸中涌溢进来。本来心里头就已经蔓了恐,加之清楚自己差点干了什么,如今的伙计是恐惊的。
恐惊逐渐涌心,更何况凑附到耳边的萧楚愔,还在他耳旁轻轻喃了这么一句。
“萧家,我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将它重新撑起来。可你呢,竟然想要毁了他。你说,对于干了这种事的你,我要如何才能解了心里头的火怒。扭送官衙,哼,对于我来说这太便宜你了,所以啊!还是用我自个的法子好呢。你不是很喜欢火吗?纵火的时候好玩吗?既然这么喜欢,要不也在身上烧一把,如何?”
他既然纵火,想必是极喜欢火的,既是喜着火,萧楚愔如何能不顺其所好。明明说的是残忍的话,可说出来的决定,却惊人魂心。
大小姐这么说,会不会真这么做,没人知道。不过伙计心里头明白,他所行的一切,对于萧家的当家家主来说,断是不能原谅的,如果萧楚愔真想在自个身上也烧上一把火。
她有着不少法子,能做得无声无息。
人心最撇不下的,就是一个贪字,他也是因为一个贪才干了这等糊涂的蠢事。如今大小姐盛怒,倘若他再藏掖支吾不可实说,伙计知道,大小姐刚才询喃的那一把火,真会烧在自个身上。
钱财固然重要,可是命,却远比这些更重要,故而在萧楚愔的询喃之下,在萧楚愔的恐威之下,伙计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