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赵钱孙呜呜咽咽的道:“我不姓赵。”
游氏双雄更奇了,问道:“那么请问阁下贵姓?”
赵钱孙道:“我没姓,也没名,你别问,你别问,我什么也不想说……”
众人猜想这赵钱孙必有一件极伤心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他自己不说,旁人自也不便多问,只听他在那里抽抽噎噎、悲悲切切,一股劲儿的哭之不休。
谭婆沉着脸道:“师哥,你又发什么癫?在众位朋友之前,要脸面不要?”
却听赵钱孙悲声不止,抬起头来一指谭公,哭叫道:“小娟。你撇下了我一个人,却去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还要来何用?”
众人不禁相顾莞尔。原来说穿了毫不希奇,那自然是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了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连姓名也不要了,疯疯癫癫的发痴。
眼看谭氏夫妇都是六十以上的年纪,怎么这赵钱孙竟然情深若斯。数十年来苦恋不休?只见谭婆满脸皱纹,白发萧萧,谁也看不出这又高又大的老妪,年轻时能有什么动人之处,竟使得赵钱孙到老都不能忘情。
这时人群中的向望海突然叫道:“姓赵的,这里是薛神医和两位游爷做东举办的英雄大宴,商量的是如何对付狗贼乔峰的正经大事。谁是来听你那点陈年旧情史的?要哭回你自己家哭去!大伙儿说是不是?”
群豪闻言都吃了一惊,这赵钱孙行径虽然有些荒诞,但一身武功可不是假的,况且此事还涉及到同样在武林中大有威望的谭公谭婆,到底是谁竟敢如此不客气的说话?
不过等看到说话的人是向望海,众人便都释怀,之前赵钱孙当众出手将向望海卸臂夺剑,可以说将向望海的一张面皮都扒了下来。让向望海是声名扫地,两人之间早已结下了难解的梁子,向望海出言讽刺倒也不足为奇。
赵钱孙勃然怒道:“放屁!对付乔峰的大事正经,我和小娟的事便不正经了么?你再要废话,我就把你两条胳膊都给卸下来!”
被他这么一说,向望海惊得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道:“我警告你。大家可都是受薛神医邀前来对付乔峰的,你可别胡来!”
向望海原意是想那薛神医的名头压一压赵钱孙,免得对方真发起飙来再对他动手,却没有注意到薛慕华此时看着他的眼神有多愤恨,本来因为林天的突然出现,薛慕华已经后悔自己召开了这次的英雄大会了,只是碍于自己毕竟是发起人,若是真的直接号召众人解散的话,那以后薛慕华也就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好不容易林天不在拿这件事针对他了,但被向望海这么一提,薛慕华真怕自己这个掌门师叔因此记恨自己。狠狠的瞪了向望海一眼后,偷偷的看了看距离乔峰不远的林天一眼,见自己这掌门师叔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赵钱孙道:“薛神医又怎样?别人怕死所以讨好他。可小娟嫁人,我的心都被挖空了,浑浑噩噩的活着与死了也没多大分别,又不指望他以后救命,为什么要卖他面子?”
赵钱孙这话一出,不知道破了在场多少人的心思,就像是他所说的,大家之所以讨好薛神医,还真都是因为怕死,若非指望着以后万一遇到重伤难症可以请薛神医救治活命,只怕今日倒有大半人都不会来。想到这里,众人俱是忍不住暗道惭愧,旁边的谭公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说道:“阿慧,阿慧,你再不制止他发疯发癫,我可不能干休了。”
谭婆顿足道:“他又不是愿意发疯发癫,你害得他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心满意足么?”
谭公奇道:“我……我……我怎地害了他?”
谭婆道:“我嫁了你这糟老头子,我师哥心中自然不痛快……”
谭公道:“你嫁我之时,我可既不糟,又不老。”
谭婆怒道:“也不怕丑,难道你当年就挺英俊潇洒么?”
群雄不禁暗自摇头,哑然失笑,均想这三个活宝当真是为老不尊,三人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前辈耆宿,却在众人面前争执这些陈年情史,实在好笑。
便在这时,就听一声苍老洪亮的声音响起:“乔峰,老夫来与你喝!”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的老者越众而出,正是铁面判官单正。原来单正见谭公谭婆和赵钱孙三人闹得不成话,再这么下去,只怕大家勇斗乔峰的一腔热血就要被三人的闹剧给折腾凉了,因此便站了出来。
只见他大踏步走到乔峰的面前,端起一碗酒道:“乔峰,本来我还十分敬佩你的为人,前番在无锡更曾受你恩惠,只是如今为了民族大义,我也只好舍小节而遵大义,便饮尽此碗了。”说完将酒碗端至嘴边,就要一饮而尽。
“单老爷子,请了!”说着话乔峰将手中的酒碗向着单正一举,接着端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即向身旁庄客挥了挥手,命他再次斟满。
单正和乔峰喝完了这绝交酒之后,只见赵钱孙一骨碌身从地上起来,迈步走到乔峰身前,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碗酒,向着乔峰一举,说道:“乔峰,我一会儿都是不会容情的,你也不必客气,我能活到现在已是多赚了三十年,当年在你老子的手下偷生,今天把命送再你的手下也好。”
说完把酒一饮而尽,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回了人丛,先前还嬉笑怒骂哭喊有如顽童,此时竟似带了一身的烈烈侠风豪气。
乔峰哈哈一笑,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命庄客斟满了酒,问道:“还有哪位来与我乔峰干上一碗?”
谭公谭婆夫妻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过去各自端起一碗酒,向着乔峰一举:“乔峰,我们夫妻敬你一碗,请了!”
说完一仰头一饮而尽。
乔峰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干,然后又斟了一碗喝干,竟是不占半点便宜,谭公谭婆一人一碗酒,一共是两碗,他便陪了两碗。
有了铁面判官单正、赵钱孙和谭公谭婆等人开头,群豪也看出乔峰确只是要与众人喝酒绝交,并无趁机相害之意,便也陆续上前与乔峰喝这绝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