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听到一个男声,关云锦努力睁开眼睛,只看见了一个西装背影,还有沈敬繁的声音钻入耳中:“大夫,她身体怎么样,不碍事吧?”
西装背影回答:“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好好进食,另外手上的伤也得留心,每天按时换药,不能沾水,这几天饭食以清淡为宜。”
沈敬繁连声应着。
关云锦觉得脑袋太沉,不再逼着自己用力睁开眼睛,便又昏天昏地睡了过去,完全不知窗外事。
潘氏命锁儿送医生出去,回身见沈敬繁已经坐在关云锦床边,替她掖着被角,心下五味杂陈,她放轻脚步,走到沈敬繁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敬繁回头,见潘氏给他使了个眼色,就起身跟着她走出了卧室。
沈敬繁情绪消沉,低着头,没言语。
潘氏先是叹口气:“你们两个,怎么总是闹得鸡飞狗跳的?谁家日子过成像你们这样的?”
沈敬繁不回答,做出一副认真聆听任由她教训的样子,潘氏便也说不下去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即使生气,也不忍心过多苛责。
“你们结婚都这么久了,竟然,”潘氏有点说不下去了,话锋一转:“既然已成定局,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你爹那边还不知情,我会替你们瞒着,但这边,你也要早点料理妥当,知道吗?”
沈敬繁点头答应:“多谢娘。”
潘氏见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复又叹了口气,转身下楼去了。
刚走出门,就见尤碧枝带着丫鬟走到小院门口,潘氏在门前站住,不露声色地看着她。
尤碧枝皮笑肉不笑,走得绰绰约约,声音婉转诱人:“妹妹见过姐姐,给姐姐请安了。”
脚刚要抬起跨进门槛,潘氏出声制止道:“他们二人都已经歇下了,回吧。”
尤碧枝脸色一僵,继续向里走:“妹妹听说,这几日咱们沈家的少奶奶身子不爽利,特意去买了上好的补品,让人熬成了汤,趁热送了过来,好让少奶奶早点喝了,养好身子,早日给姐姐添个孙子啊。”
潘氏脸上没什么表情,尤碧枝见她这样,默念着侥幸,就要继续往里走。
在靠近潘氏身旁时,见她仍旧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向前。
潘氏突然伸出一只手臂,静静停在尤碧枝面前,隔着半个手掌的距离,险些触碰到她的前胸。
尤碧枝如同烫着一般,呦地退了回去,面露怯色望着潘氏,声音嗫喏:“姐姐……”
潘氏微微一笑:“回吧。”
音调与往日无异,没有任何起伏,尤碧枝连同她身旁的丫鬟都瞬间低下了头,默默向后退。
尤碧枝走上来时的路,转身离去之时还不忘向潘氏行告退礼。
走进自家院落中,丫鬟快步跟上前,不服气地问尤碧枝:“太太,您何必要怕那个老女人呢?从您进了门,老爷都没正眼瞧过她,一年也就去她房里一次两次,全沈家上下,谁不知道,她只是名义上的夫人,真正当家的心尖尖上的人,是太太您啊!您这么忍气吞声,她竟然还不知好歹,拂了您的心意。”
尤碧枝眼里闪过无数恨意,却也只能叹气惋惜道:“谁让她有个那么有能耐的娘家呢!再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潘家的老女人,看起来是个老好人,那是因为你没犯着她,一旦招惹到她,你就知道,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
尤碧枝舌尖几乎啐毒,珠光宝气的左手,慢慢抚上她的肚子,曾经的仇恨全部汹涌而来,这里曾经是她所有的期待,可是潘氏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女人,却不动声色地就假他人之手除掉了这个隐患,为她的儿子扫除了障碍。
从此以后,她尤碧枝的倚靠,就只剩一个不怎么争气的女儿,沈盈玉,恨到极点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为自己未出生的儿子报仇雪恨,为她这一辈子再不能当母亲讨个说法,可是,关于潘氏插手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她折腾将近一年,除了让沈华城越来越厌烦她之外,还要承受潘氏如雕塑般老好人面孔之后的嘲讽,而失了沈华城的宠爱,她在府里的日子一落千丈。
尤碧枝是务实的人,既然暂时斗不过潘氏,就养精蓄锐,先抓稳沈华城的心再说。
这些年,她暗中积蓄力量,沈家上下几乎大半的人唯她马首是瞻,沈华城也几乎成了她一人的专属丈夫,除去他在外风流快活的日子,每逢过夜,都是留宿她房里。
但这又有什么用?
潘氏最能逼疯尤碧枝的地方就是,她根本不屑于跟她斗。
所有尤碧枝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潘氏根本不放在眼里。
尤碧枝把控了沈家内务的财政大权,吃穿都是最好的,可潘氏家原本就家底雄厚,早些年沈华城送了她几处产业,她托人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年收益都不少,她根本不缺钱。
沈家下人私下里,也是认尤碧枝为真正的主子,马屁拍得顺溜,但那又如何?一来潘氏有儿子,而且是沈家唯一的儿子,不论眼前如何,多少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沈敬繁的财产,二来沈华城虽与潘氏不亲近,但却十分敬重她,所以下人们即便投靠尤碧枝,也不怎么敢造次。
而沈华城独宠尤碧枝,每年只有星星点点一次两次,宿在潘氏那里,她好像也并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