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侯七八岁的时候,皇上……”
王舲的话顿了顿,解释了几句。
“当时,天下已经乱相丛生了几十年,这里你来我往,城头大旗几次变幻,直到太祖占了这里,才安稳下来。
太祖是秋天落脚在这里,隔年春天,太祖征召家丁,十岁以上皆可报名。
长安侯就谎称十岁,去报了名,挑人那天,皇上也在,正巧看到长安侯,就把他带在身边做了小厮。
长安侯跟在皇上身边侍候了七年,后来,皇上让他到了军中,从十夫长做起,四处征战,直到去年,才回到京城,掌管京畿大营和京城防卫。
皇上待长安侯极好,翁翁说,皇上最偏爱,最信得过的人,就是长安侯。”
王舲的话顿住,看了看李苒,李苒凝神听的专注。
“张夫人也是童养媳,陈老夫人把张夫人捡回家时,张夫人只有四五岁。
长安侯十七岁那年,和张夫人成了亲。
那时候,长安侯还只是个百夫长,成亲之后,张夫人就一直象亲兵一样,跟在长安侯身边打理照顾。
浏河大战,皇上惨败,长安侯那一支全军覆没。
张夫人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身一人在死人堆里找了一夜一天,把还有一口气的长安侯背了回去。
长安侯夫妻,是真正同生死共患难过来的。”
李苒轻轻哈了一声。
这样生死患难的过往,这样的恩情,还是有了个她!
男人哪!
“当初打死长安侯祖母陶太夫人的那一家,在长安侯成了皇上的贴身小厮后,一家人跪到陈老夫人门前,负荆请罪。”
王舲接着道。
“陈老夫人说,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只是不想在京城再看到那一家子。
那一家人就卖房卖地搬走了,听说搬的很远。
这件事,陈老夫人做的大度有锋芒,这是我太婆的话。
太祖称帝之前,这座城曾经被围困过两三回。
有一回,太祖领兵在外,城内空虚,十分危急,陈老夫人带着街坊邻居,帮着守城,陈老夫人自己,到城头厮杀了一天一夜。
连皇上在内,大家很是尊重她。”
王舲说着,目光落在李苒污脏的裙边。
在对待这位姑娘这件事上,到目前为止,陈老夫人所做所为,就都是让人撇嘴的地方了。
“荣安城的事,你知道吗?”李苒犹豫了下,看着王舲问道。
“知道的不多。”王舲低低叹了口气,“乐平公主是皇上赏赐给长安侯的。这件事,皇上做的不妥当,这话,翁翁说,皇上自己也说过。”
王舲顿住,看着李苒,声音落低了些,“阿爹说,皇上好恶作剧这个毛病儿,实在是害人不浅。”
李苒听的眉毛挑起,难道这一场悲剧,只是因为那个皇上的恶作剧?
王舲看着李苒挑起的眉,一脸苦笑。
“你就当闲话儿听听。
听说皇上嫌长安侯不解风情,乐平公主以风姿卓约闻名天下,皇上把公主赏赐给长安侯,说是让他领略领略什么叫风情。”
李苒听的眼睛微眯。
真是一对儿混账!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听说荣安城破之前,长安侯夫妻情份很好,之后。”王舲的话顿了顿,“李三娘子比你大半年,她之后,张夫人再无所出。”
李苒慢慢吐了口气。
看样子,这个长安侯,领略了风情之后,回不去了。
真是活该!
“玲珑坊,你去过吗?”李苒瞄了眼自己的裙角,想着玲珑坊送给她的斗蓬和那份恭敬,换了话题。
“去过,京城差不多的人家,都是玲珑坊的常客。
玲珑坊总号在荣安城。不过,自从荣安城破之后,玲珑坊最大最好的铺子,就挪到这座城里了。每年的新花色新样儿,也都是从这儿的玲珑坊最先出来。
近百年来,玲珑坊都是天下最好的绣坊和成衣坊。”
王舲一脸明了的看着李苒。
“不光玲珑坊,整个荣安城,以及象我们这样的人家,都很感激仁宗。”
“因为献了城?”李苒露出丝丝笑意。
这位王家六娘子,真是聪明敏锐极了。
“不光是献城。献城之前,仁宗颁了道旨意,说国之更替,有如人之生老病死,大梁享国四百余年,气数已尽,要臣民不要再多做无益之事。
旨意上还说,无论何朝何国,子民都是一样的子民,为子民尽力,就是为国尽忠。
因为这道旨意,翁翁和阿爹他们,才在国破之后,应召入仕了新朝。”
李苒嗯了一声。
真不愧这个仁字,这一张旨意,解决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脸面问题。当然,也给她带来了应该是很多很多的感激。
可这份感激,不全是好事啊,对她来说,人气过旺,是要被烤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