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她也觉得这一场事,是孙家姐儿和高家姐儿的不对。
当着那位姑娘的面说那样的话,不就是摆明了欺负那位姑娘无依无靠么。
她很讨厌这种知道你不能怎么着我所以就是欺负你的蠢人,欺负就欺负了,还得摆出一脸的我就是欺负你了怎么样吧。
可偏偏那位姑娘真不是个能欺负的。
找打了吧。
想远了,太婆不让她去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昨天又让大伯娘过来陪礼,今天再次打发人过来看望三姐儿,这些她都想到了,可这个提盒,她真没想到。
太婆让杨嬷嬷带了这只提盒来,送到她这里,让她当面交给那位姑娘,还要她好好儿的替三姐儿和四姐儿,以及曹府陪个礼,这是为什么?
大伯娘昨天过来陪礼,可是一个字也没提那位姑娘,一通嘘寒问暖,全在三姐儿身上。
而且,太婆让人把这个提盒送到她这里,这事儿能瞒得过老夫人和夫人,可这只提盒经她的手,往翠微居一送,那可就是满府皆知了,这些,太婆肯定明明白白的知道,太婆难道不怕老夫人和夫人不高兴?
还是,宁可让老夫人和夫人不高兴,也要交好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有什么好交好的?和她交好,哪有好处?
要么,就是还有什么事儿,太婆知道,自己不知道。
二奶奶曹氏越想越乱,越想越没头绪,只想的揉着眉间,唉声叹气。
算了算了,不想了,太婆多精明的人呢,走一步能看十来步,她哪里看得懂?还是别多想,反正,太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吧。
二奶奶曹氏让人留心着那位姑娘,李苒刚刚回到翠微居,二奶奶曹氏带着个丫头,提着提盒就到了。
这一回,秋月没敢直接奔出去欢迎二奶奶。
昨天听说曹府那场事儿,她是越想越怕,一直想到后半夜,一直想到这些天,她不但是死里逃生,还死里逃生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李苒还是站在屋里,看着笑容满面进来的二奶奶曹氏。
“知道姑娘一直忙着,一直没敢打扰。”曹氏提着颗心,瞄着李苒的神情,客气话没敢多说,“这是刚刚太婆打发人送过来的,让我替三姐儿和四姐儿,给姑娘陪个礼,昨儿个是曹家招待不周,委屈姑娘……”
曹氏一句委屈姑娘了没说完,就觉出好象不对,这位姑娘有委屈可是当场就发作了,这句不妥当,不过已经说了,只好硬着头皮接着笑道:“这里头几样果品,都是曹家自己庄子里出的。”
曹氏说着,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提盒,往前几步,放到高几上。
李苒十分意外,这算是给她陪礼道歉么?
这份道歉是因为昨天皇上赏下来的那一大摞点心?
“是我冒失了。”
李苒垂眼曲膝道。
她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必敬回一丈的。
昨天的事,虽然她不觉得她有什么错,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表达了歉意,她要表达回去。
“不敢当不敢当,是三姐儿和四姐儿不懂事,我就不多打扰姑娘了,有什么事,或是想吃什么用什么,姑娘只管打发人去找我说一声,姑娘忙,我先走了。”
曹氏送出了提盒,见李苒这态度居然还相当不错,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告辞。
事儿办完赶紧走,免得哪一句没说对,被她当面顶回来,那份难堪,她可不想再领教第二回了。
李苒往外跟了几步,送出门槛,看着曹氏脚步轻快的出了垂花门,转身进去,打开提盒。
提盒一共两层,上面放着的两只琉璃盖碗里,一只放着些阿胶枣儿,一只放着十来粒姜丝梅,下面一层,放了六只通红的大石榴。
李苒拿出只琉璃盖碗,仔细看了一会儿。
这只提盒,石榴和枣儿都不值钱,可这两只琉璃盖碗只怕不便宜,还有这只提盒,李苒放下盖碗,转着提盒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好象是雕漆,很贵重的东西。
这两只琉璃盖碗和这只提盒,应该是要还回去的吧?
刚才,她是不是应该现场打开,把东西倒下来,把这碗和这提盒给二奶奶带走?
现在要还,怎么还?
这是她头一回收到这种提盒礼,这儿应该怎么个礼尚往来法,她一无所知。
当然,从前她也不懂这些礼尚往来。
唉,生活中的这些人情细节,对她来说,全是张爱玲说的华美的袍子里的虱子,烦人而无从下手。
先放着吧。
李苒将琉璃碗放回去,盖上了提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