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抬手捂在脸上。
怪不得她被掳走那一回,桃浓乱花了一堆银子,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唉!
“你让谁去的?靠得住吗?”李苒看着周娥,低低问了句。
“你放心!”
周娥斜了桃浓一眼,推着李苒往旁边几步,俯耳低低道:
“得等一等,她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快要早朝了,他肯定在宫里了,再怎么,也得等散了早朝,再到这儿,早不了,咱们得多等一会儿。”
李苒低低嗯了一声。
“这儿离宣德门不远,过了散早朝的时辰,再等两刻钟,要是……那就不等了,我去找李侯爷,求一求他,李侯爷这个人,有几分义气。”周娥接着道。
李苒再次嗯了一声。
也只能这样了。
桃浓皱眉看着离她五六步、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两人,往后退了一步,和吴嫂子蹲在了一起。
不让她知道,就不知道吧,只要能让吴嫂子过了这一关,怎么都行。
四个人,两蹲两站,都沉默下来。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鱼肚白,从这一丝灰白,到天色大亮,好象就是一眨眼。
“什么时辰了?”李苒一边问,一边转身到处看哪儿有滴漏。
脚店大门,突然传来两声轻却清晰的拍门声。
周娥急窜的飞快,咣的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瘦高老者,老者后面,跟着两个中年汉子。
“今天不开门。”周娥浑身的惊喜一下子僵住,生硬的甩了句,就要关上门。
“周将军是吧。”瘦高老者伸手推在门板上,看着周娥笑道。
“你是谁?”周娥用身体挡着那半条门缝,打量着瘦高老者,警惕问道。
“您不是让人传了话儿,说这儿出事儿了,小老人奉命过来看看。”瘦高老者带着笑,神情平和。
周娥怔了一瞬,立刻往后一步,将门拉开,让进了三人。
“在哪儿呢?”老者看着从厨房里冲出来的桃浓,径直往厨房进去,转了一圈,看向那道狭小而陡的楼梯。
“这是?”桃浓惊疑不定的看着三人。
“别说话!回头我再跟你说。”周娥一脸严肃。
这三人是谁,怎么是这么三个人来了,她完全不知道啊。
不过,肯定和谢将军有关。
要不然,这老头说不出她让人传了话,以及出事儿这句,他又说了奉命,嗯,那就差不了。
李苒跟在周娥后面,从脚店门口跟到厨房门口,紧挨门框站着,仔细看着老者和两个中年人。
看着老者细细打量了厨房,细细打量了楼梯,上了楼,很快下来,冲其中一个中年人抬了抬下巴,中年人微微欠身,脚步轻而快的上了楼。
瘦高老者蹲到呆若木人的吴嫂子身边,仔细打量了一遍,站起来,看向桃浓问道:“怎么回事?力气可不小。”
“那老头要奸她闺女,她一时失手,就打死了,用的炒锅。”桃浓重重咬着失手两个字。
“失不失手的,没什么分别。我知道了。
请周将军先回去吧,小老儿这就要让人报官了,周将军在这里,可不妥当。”瘦高老者带着笑,和周娥欠身道。
周娥有几分迟疑的看向李苒。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桃浓赶紧上前一步。
“您也请回去,您在这里,那动静也不小,您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才最好。请周将军放心。”
老者仿佛自始致终都没看到李苒一般,只和桃浓和周娥说话。
“好。”周娥吸了口气,极干脆的应了一声,拱手长揖到底,“这里就有劳老先生了。”
“不敢,一桩小事,请周将军放心。”老者忙欠身还礼。
三个人一串儿出来,走出半条街,桃浓一把揪住周娥,“那是谁?咱这说走就走了,都没跟他交待咱想干什么,他知道怎么办?咱们得把吴嫂子捞出来,不是报官府,不是把她顶进去……”
“你闭嘴!”周娥扫了眼左右,“你唱你的小曲儿去,不会有事!”
周娥这一句不会有事,说的斩钉截铁,可她心里,却是半分底也没有。
“那行,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去了,回头我让人勤跑着点儿看动静,那我走了。”
桃浓听周娥说的坚定无比,顿时放了心,长呼了口气,一脸笑的冲周娥和李苒挥了挥手,一溜小跑赶紧回去了。
“是谢将军?”看着桃浓跑远了,李苒低低问道。
“应该是吧。”周娥极其没底的低应了句。
李苒脚下一顿,转身瞪着周娥,“你不知道那是谁?”
“应该是!不会错……你看那边!”周娥突然揪过李苒,推着她往街角那边看。
街道拐角,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冲两人笑着迎上来。
“这是谁?”李苒一根手指捅了捅周娥,低低问道。
“姑娘。”
小厮脚步极快,没等周娥答话,已经离李苒不远,欠身笑着见礼了。
“小的是石南石爷的小厮,石爷让小的跟姑娘说一声,请姑娘和周将军安心回去。”
小厮传了话,再次欠身,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李苒轻轻呼了口气出来。
”唉哟我滴娘,还好没错。“周娥下意识的抹了把额头。
李苒猛转身,瞪着周娥,周娥立刻一个转身,仰着头看远方。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回去,牙还没擦呢,这一嘴,怪难受的。”周娥交待了一句,抬脚就跑。
走没多远,周娥叫了辆大车,两人还是从长安侯府后园角门进去,回到翠微居。
李苒刷牙洗脸,重新梳头换了衣服,吃了早饭,拿着本书,坐在廊下,看的心不在焉。
辰末刚过,周娥从后院过来,先伸头看了眼,见李苒正坐在廊下,几步过来,坐到李苒对面的鹅颈椅上。
李苒见她脸上带着笑,心里放松下来,往后靠到椅背上。
周娥失笑,“姑娘可真是,您也不放心是吧,我不放心,去寻了趟石南。石南说……”
周娥的话顿住,干笑了几声,“是我糊涂。石南说他没跟谢将军说白家脚店的事儿,说是,这点子小事就敢惊动谢将军,他是不想活了。
旁的,就没什么了。”
周娥舌头打结,几句话说的十分含糊。
“从石南那儿出来,我就往脚店那边走了走,隔了两条街,就听说白家脚店出人命案子了,看热闹的人不少,我也就凑过去看个热闹,从白家脚店一路看到了衙门里。
听起来,说是白老头喝多了酒,从楼梯上跌下来,跌破脑袋死的。
白家两个儿子这会儿都在衙门里呢,暂时就这些。”
这后一半话,周娥说的清楚爽利,声调愉快。
“谢将军……”
李苒一句谢将军含糊出来,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等她见到他时,自己问他吧。
“这事儿是我办差了。”
周娥先站起来往上房里看了看,见屋里没人,再坐回去,看着李苒,一脸干笑。
“这事儿真要报到谢将军那里,谢将军要是真到了,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要不然,就是徇私枉法,那事儿可就大了。
石南扔了本刑统给我,还有本圣训,让我好好看看。”
“石南给你的?”李苒看着一脸干笑的周娥,挑眉道。
“石南说是他给的。”
周娥站起来,掸了掸衣襟。
“你看书吧,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李苒笑应了,看着周娥脚步轻快的往后院去了,捧起书,认真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