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名这些听似有理有据的辩白,在张云超这里,显然并不能得到认同。龚名话音落下之时,张云超便轻哼一声,冲着他道:“你倒是思虑得挺成熟,方方面面都替他斟酌好了。可是有用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这在小辰的眼里都一样,结果就是你把他给推开了。”
龚名:“我是……”
不等龚名说完,张云超便抬手摆出制止的手势,开口抢断道:“别说你是为了他好。什么对他是好,什么对他是坏,没人替他这个当事人决定得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倒是你,好像时常看不明白自己。你该不会是借着把他送出国的机会,而在逃避些什么吧?”
龚名握着红酒杯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今天终于体会到,“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了。一想到连粗神经的张云超都发现了,他立即惊觉到,一向敏感的小辰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当时他一味地把将小辰送出国这事归结为是在为他的前途着想,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他其实已经为他的事忙到心力交瘁。对于贺辰对他全身心投入的感情,他也常常感到无法回应,力不从心。所以一次次地,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退缩。贺辰一定是早就看透他了,对他感到失望透顶,最终才会忍痛提出分手的。
是啊,就连他这个当事人也对自己这个大人的所作所为感到绝望了。龚名眉头紧皱,仔细分析着他在这段感情里,究竟一直在扮演着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贺辰向他表白时,他以“二人年龄差距大”为借口逃避;贺辰主动想要与他发生更加亲密的关系时,他以“他要高考”为借口逃避;贺辰想要留在他身边时,他以“为他的前途考虑”为借口亲手将他退走。如今这样细细想来,龚名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这个被他一直当作孩子的人,一直是个主动勇敢的追求者。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大人,才是那个只会退缩,一味逃避的懦弱者。他不但配不起小辰的爱,更配不上他这个人。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清,但时至今日,他搞懂了这些也并不晚。这一次,他这个不合格的“大人”决定抛开一切,像贺辰一样,不计后果地勇敢一次。
想到这里,龚名放下酒杯,“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张云超摸不到头脑,注视着龚名,诧异地问:“你干什么?”
龚名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法国。”
“喂,你不是来真的——吧。”张云超最后的这个“吧”字,被龚名的关门声所淹没。望着被关闭的房门,张云超瞠目结舌,“厉害了,我的哥!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真是任性。”
不过想起他最后离开时,嘴里说着要去法国。是去看小辰吧?张云超想到这里,也就原谅他了。他时常在心中吐槽龚名:一直这么清醒理智地活着,你也不嫌累?早这样主动出击多好,小辰说不定也不会离你而去。不过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张云超在这里为龚名默默助阵加油。他只是可怜自己,好好的圣诞又被放了鸽子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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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近半个地球,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龚名终于抵达了小辰所在的城市。下了飞机,龚名翻开手机备忘录,找到他之前向学校索要过的小辰的公寓住址。而后,他在机场外面打了一辆车,将备忘录里的地址交给了司机。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法国。当龚名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小辰所在公寓面前时,很奇怪地,他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他之前从学校那里得到地址后,便请出差过去的同事帮忙拍回了公寓照片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贺辰住的这个公寓跟他当初在美国留学时,住得公寓结构很像。总之,这个公寓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龚名走上前两步,去按公寓大门的门铃。他先是礼貌地按了两声,然后便松手了。等待人来回话应答的时候,龚名环顾了一下公寓四周。每家住户门口都必不可少地摆出圣诞树的装饰,街道两旁的树枝上也都挂满了彩灯,很有节日的气氛。
等了足足五分钟,龚名也不见人来开门。考虑到现在是法国的早上,公寓里的学生们可能还在赖床,没有听见。于是,龚名又伸出手,再次按响了门铃。这一次,他没有再停,而是一直间断地按着。
龚名站在公寓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直到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公寓的大门终于向他敞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国男孩,打着哈欠,出现在了龚名的面前。
陈鹏穿着舒服的T恤、短裤,揉了几下眼睛后,勉强将其睁开扫视了一眼龚名。要知道他和贺辰昨晚可是边喝边聊到通宵,都没来得及回房便趴在客厅的餐桌上睡着了。这才没睡下1小时,便被清早的门铃声给吵醒了。
陈鹏定睛看了看龚名,发现是没见过的人,而后开口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
龚名反问他:“这里是圣帝凡的学生公寓吗?”
陈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