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宽远茫然的点点头,石头看着她又看看梅雪家,拉了下楚宽远,楚宽远抬头看,梅雪不知道什么出来了,正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楚宽远痴痴的看着她的倩影,梅雪站在那一动不动。
石头沉闷的叹口气,紧紧抓住楚宽远的手,楚宽远猛然甩掉他,抬腿便朝梅雪家跑去,石头追了两步又站住,抬头一看上去,梅雪的身影已经在阳台上消失。
楚宽远冲上楼,冲到梅雪家前,猛烈敲门:“小雪!小雪!”
门开了,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拦在门前,楚宽远就要冲进去,眼镜死死拦在门口:“站住!你要干什么!”
“你是谁?我要见小雪!”楚宽远的眼珠子都红了,杀气逼人的冲向眼镜。
这时对面房间的门也开了,两个年青的壮汉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扭住楚宽远:“干嘛!干嘛!”
石头这时追上来,看到楚宽远被两个年青人扭住,立刻扑上来,门口的眼镜也大声叫道:“放开!放开!”
两个年青人松开楚宽远,一个人对着石头,另一个看着楚宽远,眼镜走到楚宽远面前:“我妹妹不会出来见你的,你听好,以后不要再来找她,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楚宽远靠在墙壁,就像只受伤的狼,几乎绝望的盯着门口,门没有关,可梅雪却没有出来,石头要上来,那个青年拦住他,石头毫不客气的要撞开他,青年人双手环抱死死顶住他,俩人脸对脸眼对眼,就像两只愤怒的公牛。
“楚宽远!石头!”
石头扭头看却是舒曼跑来了,舒曼穿着件白色衬衣,下面是红色裙子,由于跑得太急,汗水顺着红润的脸庞往下淌,她一边擦汗一边喘气。
歇了会,舒曼走上来,石头和那个青年自动让开路,舒曼上去看着楚宽远,楚宽远好像抓住最后的稻草,上前抓住舒曼,急促的说:“舒曼,他们不让我见梅雪,你去告诉她,你去告诉她。”
舒曼叹口气,什么话都没说,拉起楚宽远下楼,楚宽远挣扎起来,舒曼让石头帮帮她,石头叹口气:“你们就让他见见又能怎样!”
舒曼瞪了他一眼,梅雪的哥哥非常坚决,同时也非常冷漠的摇摇头,两个青年站在楼梯口,卡死了他们上去的路。楚宽远依旧不肯走,舒曼叹口气:“楚宽远,走吧,梅雪都告诉我了。”
听到这话,楚宽远象是打了针强心剂,立刻安静下来,比小孩子还乖的随舒曼下楼,两个年青人一直在楼梯口看着他们下楼,莫了还从他们叫道:“小子,下次再来,打断你的腿!”
石头抬头眼神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两个青年不由大怒就想要下楼,梅雪的哥哥拦住了他们。
舒曼将楚宽远拉出楼门洞后,便松开他的手,楚宽远连声追问梅雪到底是怎么想的?舒曼没有回答,而是带着他们朝院外走,楚宽远紧走两步抢在她前面拦住她。
“我知道,她想跟我好,是她家里人不准!是这样吗!”
舒曼叹口气,抬头看着他:“楚宽远,你清醒点,拿出点男子汉的气度来!”
石头从后面赶上来,抓住楚宽远,舒曼慢慢的说:“昨晚,梅雪来找我,让我今天去找你,告诉你,她家里人都不同意,从前天开始,她家里人便不准她出门了,她哥哥也那都不去,专门看着她。她让我告诉你,她没办法,请你忘了她。”
楚宽远呆呆的看着舒曼,好半天才蹦出三个字:“我不信。”
“你别傻了,楚宽远!”舒曼深深叹口气:“我告诉你实话吧,梅雪说了,她家里人之所以不同意,不为别的,就因为出身,她告诉我说,她爸爸妈妈坚决反对与资本家的儿子谈恋爱,你也知道梅雪高考成绩不好,进不了艺术学院,他们家准备让她参军,到部队文工团去,如果,她和你谈恋爱,就算参了军,可以后提干,进文工团,读书,都不行,她爸妈把这些都给她讲清楚了,她想了一天一夜,才下的这个决定,她没办法,请你原谅她。”
楚宽远闻言不由呆若木鸡,石头在旁边叹口气:“远子,她要出来早就出来了,我们在外面那样闹,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连到门口看一眼都没有,算了,走吧。”
楚宽远就觉着脑子晕沉沉的,乱七八糟的全是梅雪的影子,在学校,在图书馆,在北海,在颐和园,梅雪轻盈的舞姿,春天般的笑容,蹙起眉头的样子,娇嗔的跺脚,欢快的笑声,一一从脑海中重现。
楚宽远失魂落魄的随着石头和舒曼出了大院,舒曼和石头将楚宽远夹在中间,舒曼推着楚宽远的车,经过大门时还和守门大爷打了个招呼。
看着楚宽远的样子,舒曼很是难受,昨晚梅雪来时,她便和梅雪谈过,党的政策是有成分不唯成分,楚宽远出身虽然不好,可他好学上进,是个很好的青年,可梅雪好像很疲惫,可也坚决。
梅雪告诉舒曼,他爸妈在六月便察觉,只是不知道楚宽远的情况,高考前,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将楚宽远的情况告诉了他爸妈,她爸妈回来便盘问她,他爸爸明确告诉她,梅家女儿绝不能嫁给资本家的儿子,更何况还是资本家小老婆的儿子,如果她还要坚持,那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如果说梅父扮的是白脸,梅母扮的便是红脸,梅母给她分析了俩人恋爱后要面临的所有问题,首先参军便不行了,即便家里找关系送她参军,将来入党提干都是问题,除了这点,以后还要影响她哥哥弟弟。
全家人都不赞同,她念初中的弟弟更是直接,认为找个胡同里的小市民丢份,梅雪非常怀疑,她和楚宽远的事便是他给捅到爸妈那的。梅雪和舒曼谈了半个晚上,梅雪打湿了两条手绢。、
梅雪托舒曼去告诉楚宽远,舒曼很是为难,她不愿作这样的事,可看着泪眼朦胧的梅雪,舒曼也只得答应下来。舒曼想了一夜都不知道该怎么给楚宽远开口,还没等她想好,楚宽远便闯到大院来了。
“楚宽远,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舒曼看着楚宽远近乎麻木的神情,忽然觉着自己的话太苍白太无力,她叹口气对石头说:“你照顾他一下,路上小心点。”
舒曼将自行车推到楚宽远面前,楚宽远接着,石头也叹口气,兴冲冲满怀幸福而来,却得到这个结果,他知道对梅雪的感情,这个打击实在太大,恐怕比华清大学通知书没到还大。
舒曼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转身回来,从楚宽远手里接过自行车:“上车吧,看他这样,恐怕连车都骑不稳。”
楚宽远却不肯乘车,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石头和舒曼不得不推着车和他一块走路。舒曼不时观察楚宽远,楚宽远的神情很平静,可舒曼却觉着身上阵阵发冷,看看四周,阳光依旧火辣灼人,身上还在冒汗,可就觉着冷。她忽然想起首诗: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原来她只陶醉于诗中的凄美,可今天又体会到挖心的痛。
石头听着她念念叨叨的,也没听清,也没心情问。石头有些紧张,这里是五棵槐,大院云集之地,指不定从那冒出来股人将他们拦住,他们可就两个人,以楚宽远的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战斗力,还得分心去照顾他。
“远子!”石头终于叫出来了,可楚宽远好像没听见,依旧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石头想追上去,舒曼拉住他冲他摇摇头,石头叹口气不再言声,只是抓紧了身上的书包。
下午的阳光更加灼人,路面白晃晃的,让人看着就心烦,两侧高大的杨树在这耀眼的阳光下低垂着、楚宽远心里就觉着有股火,在汹汹燃烧。
出身!又是出身!他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出身,为什么!为什么!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这张网。他的爱情,还在娘肚子里便被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