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此当面顶撞太后,让她着实很没面子。
周焱走后,留在暖香殿内殿的那两个嫔妃虽然争先恐后地安慰太后,可句句都在为皇帝开脱。太后心中愈发没有好气,只是葛贤妃还怀着身孕,不便对她动怒。唯有端着一张笑脸,对她们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哀家没事,焱儿就是这个脾气。你们都先回宫歇着去吧,哀家累了。”
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太后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无比:“当真是翅膀硬了!打不得骂不得,现在还说不得!既然如此,哀家倒真要给那位晋阳找个好夫婿,才不辜负她母亲白氏当年对我的一番照顾。”
兰絮道:“您是太后,照例说她现在也算是您的女儿,要嫁给谁还不是您的一句话么?”
“哼。有焱儿护着,怕是一辈子也不想让她嫁人。”太后思及此事,又觉得忧虑重重,不由得扶住了额头:“怕是没有一个人,能让焱儿不得不把她嫁出去……”她想了又想,又问:“焱儿是要把昭阳再嫁给萧泽?”
“奴婢确实听到了这个传言。”兰絮半掩着口,轻声道:“不过好像是陛下一厢情愿的想法,萧太傅还不知道呢。”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太后想不明白,皱着眉道:“萧泽是陆郎的弟弟,只要他不闹事,哀家保他平平安安渡过一生;至于昭阳,她对哀家可能还心怀恨意,虽然这些年面上还恭敬得很。难道要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哀家?焱儿似乎是不喜欢萧泽的……”
兰絮抬了抬眼:“依奴婢看倒有些是那晋阳的缘故,才让陛下和萧太傅有隔阂了。”
“你说什么?”
她便将当日在宣政殿外,看到萧泽和沅叶亲密拉手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太后。太后愣了半响,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你怎么不早说?”
兰絮道:“奴婢那时也没多想……”
“原是这样,哀家还以为焱儿和萧泽是因为萧贼一事而生分了。”太后喜上眉头,拍手道:“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依焱儿的性子,难怪将萧泽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修塔。好啊,她们俩不是住在一起么?就让哀家帮焱儿完成这个心愿吧。”
“娘娘是要……”
太后冷冷一笑:“赐婚懿旨!”
昭阳休夫没几日,才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又被太后赐了新的婚事,一下子成为京都舆论的焦点。
她在府中尚且有些懵,周焱只是说稍后再详谈此事,怎么就由太后做主,现在就赐婚了?昭阳跪在地上俯首听旨,那宣旨的老太监还在诵读着太后的懿旨和赏赐的御品,沅叶跪在一旁默然不语。
“……择定吉日,再定婚期!”
老太监拖着长长的语调,终于读完了所有的内容。昭阳叩首谢恩,接过懿旨后慢慢站起身来。她看沅叶还在旁边跪着,便笑道:“起来吧。你是不是跪久了,腿脚有些麻?再不起来,怕是又要凉着了。”
两旁宫女忙着去扶沅叶,她这才从地上慢悠悠地立起身来。不知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寒气,脸色有些苍白。沅叶看着满室的御赐供品,又扫了眼昭阳手中的懿旨,方才淡淡笑道:“这是吹的什么风,毓姐姐看上了萧太傅?”
“哪有,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昭阳忙上去撕她的嘴,两人笑闹着退到了阁室里。外头渐凉,阁室里已经烧上了炭火,沅叶斜躺在软榻的角落里,手中把玩着一个发簪,听着昭阳说话。
“原本是焱儿问我,还要问问萧太傅的意思,都是没说定的事儿,怎么太后就给定了呢?”昭阳不太明白,问她:“难道是焱儿和太后商定了,所以下了懿旨?不对啊,莫非是他们已经告知了萧太傅,这……”
“我哪里知道,不过听说太傅最近还在城郊修塔,没听说他入宫的消息。”沅叶瞥了她一眼,却分辨不出她的脸色是喜悦还是难过,心中酸涩难言。沅叶接着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毓姐姐是怎么想的呢?”
“我么?我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些。你看我刚刚休夫,曹家暗地里还在闹腾着,现在太后又赐婚了,明面上是给我撑腰,暗地里是给我难看。”昭阳愤愤道:“无外乎是想让人觉得,我昭阳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小叶子,你说是不是。”
她并没有说话。
沅叶想问的并不是这些,可昭阳在得知婚事的第一反应,竟是计较自己的名声得失。她默不作声地将昭阳的反应都记在心里,忖度一会儿,语气也变得格外担忧:“是啊,毓姐姐,除了妘妘,太后从来没给人赐过婚,这是为姐姐着想呢,还是别的什么意图……”
“我看没什么好事,”昭阳咬着唇,看着极不开心的样子。她琢磨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沅叶:“你跟太傅住过好几年,你觉得这事儿他怎么想?我是说,萧太傅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或者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