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默甩开侯强的手,瞪视着郑斌,道:“我没有乱说!本来就是这样,李志忠仗着自己是村长,家里人多又凶,还有你们这些当官的和警察护着他,又欺负我只有一个人,无法无天强拆强占了干爷爷留给我的老宅,还把我家的街门给砸得坑坑斑斑,前院的玻璃都碎了十几块,咋就没人管管?老宅被拆被占,干爷爷在天有灵生了气,回来找李志忠家的麻烦,也怪罪我没能守住老宅……现在倒好,你们来了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说我装神弄鬼,却不去管李志忠凭啥就拆我的房砸我的家,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就是和李志忠一伙儿的!行,我现在惹不起你们,有能耐就把我弄死!”
说到这里,陈自默干脆像村里的妇女撒泼般,一屁股坐在了廊下的石阶上,抹着泪儿嚎丧般地叫嚷着:“只要老子不死,早晚和李志忠,还有你们算总帐!等有了钱,我上京城告状去……”
侯强站在一旁没再阻拦陈自默的哭诉。
他知道这样不妥,但陈自默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这位郑警官想必也不会和陈自默一般见识。而且,陈自默这般痛诉,没准儿歪打正着,让郑警官一行借着查案的机会,干脆插手制止了李志忠强拆抢占那处老宅,如此一来,对陈自默倒也是件好事。
而郑斌和手下几个专案组的警察,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他妈的,我们是来查装神弄鬼搞封建迷信,破坏社会稳定的案子的,不是来给人伸冤的。
再说了,这也不归咱们管啊。
当然,对于陈自默这般愤怒至极后连警察都不再惧怕的痛诉怒斥,他们毫不怀疑,也深知当前乡下农村的实际情况,此类不公不正,仗势欺人的现象可谓是相当普遍,而且,处理起来难度也很大。
思来想去,以郑斌为首的专案组,竟是排除了陈自默的作案嫌疑。一个无依无靠的初三学生,很难做成这起案件,除非真的有鬼神手段——专案组无人相信鬼神作祟,更不相信画符请神的手段,所以他们的侦查思路,转为李志忠及其家族成员以往招惹的仇人,抓住陈自默和李志忠此次的冲突矛盾,趁机暗中做了这些事,以报复泄愤,同时又可以避开警方的调查视线,也避免被李志忠报复打击。
出于对陈自默的同情,回到村委后,本来不该去多管闲事的郑斌,专门就陈自默所诉,过问了李志忠及其他几名村干部,还询问了乡政府的那两名干部和乡派出所所长,并郑重表态,会向上级反应这件事。
于是乡里的干部和派出所所长,私下都劝李志忠先别急于盖房了,过去这阵风头再说。
李志忠气得头都大了。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心里也明白,如果自己不管不顾地抓紧时间盖房,没准儿还真有可能会被上级抓典型,把他这个村长一撸到底,再翻其旧账,将以往他和家族成员在村里作威作福的事情上纲上线……
那么,他和家族许多人,坐牢的可能性都有。
所以这个哑巴亏,必须得吃。无非是拖上一年半载的,等过了这阵风头再盖房。
更何况,在案件真相未调查清楚之前,李志忠心里发毛得紧,万一,真他妈是胡四那个老绝户还魂,房子还没盖起来,家里先疯掉几个,那就得不偿失了。
中午时分,村委的大喇叭中,李志忠扯着嗓子把上级的指导意见以及对村民们的安抚,传达了一遍,又用极为严厉的语气说:“大家不要再迷信害怕了!啊,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作祟,而是人为作乱,县公安局成立了专案小组驻在我们村,而且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线索,相信很快就会查清真相,将破坏社会稳定、迷信蛊惑作乱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我在这里劝告犯罪分子,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现在主动向警方自首,才是唯一的出路,政府会宽大处理的!不要等到警察把手铐给你戴上的时候,后悔就晚啦!”
在家里吃着馒头就咸菜和白开水的陈自默,听到大喇叭里李志忠的威胁,不禁冷笑,心想别他妈在喇叭里唬人,今晚就让你狗日的,再见见牛鬼蛇神。
下午,陈自默继续收拾打理后院,到傍晚终于把前后院所有房屋都清扫干净,那些贴在门窗上的符纸和压在各处的祭纸,也都收拾起来不再摆放。累了一天的他,早早吃过晚饭,拿着被褥到后院堂屋,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下——卷轴就在正堂挂画的玻璃框上,不睡在这儿他心里不踏实。
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左右。
陈自默猛地翻身坐起,穿上衣服走到堂桌前,随即感应到了卷轴散发的灵气沁润,心安下来,这才出去在前院后院转了两圈,又爬到房上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人暗中观察他,这才回到了后院堂屋。
黑暗中,陈自默站在堂桌前,抬头望着画框上方,感应着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卷轴上散发出来,沁润入体,他唇角一掀,露出狠戾的笑容,随即默念静心术咒,平复了内心因仇恨和戾气而生的燥乱气息。
然后,陈自默左手掐决高举过头顶,右手掐决在腹前平端,唇口开阖轻吟术咒,借卷轴灵气在体内生出本元,本元循经络流转渗出体外,与天地五行相接。
很快,他便感应到了老宅那里埋藏着的小纸人,便缓缓转身,右手掐决抬起,食指探出直点虚空,道一声“夜静无阳,阴极渐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