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先走一步。再见。”
“再见。”顾晓晨站在原地,胸口发闷。
从招商会回到公司这一路上,顾晓晨整个人更加沉默。
“怎么?贺总不在公司,你就这么难过?就算你难过也不用摆出这张脸吧?对着我很难受?”伍昊阳讥讽的话语在顾晓晨耳边响起,她依旧只是沉默。而他眼眸一凝,不再作声。
下班之后,沈若来到投资部,硬是拉着顾晓晨去逛街。
顾晓晨想在外面走走,就一起去了。
随便找了家店吃了晚饭,而后两人去了附近的商场。顾晓晨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件事情。他为什么要开口替她求情,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感觉自己像是欠了他一样。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沈若在商场里挑来拣去,不时的说话絮叨,顾晓晨也全都没听进去,只能勉强的点头应声。
“快看,这条裙子真可爱。”沈若拿起一条蓝色荷叶边的裙子,兴奋的嚷嚷。
顾晓晨站在一边,闷不作声。
“我去试试吧?你觉得怎么样?”沈若扭头望向她,征询她的意见。可是却风她整个人恍惚失神,愣愣的发呆。沈若拍了拍她的肩膀,狐疑说道,“晓晨,你没事吧?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顾晓晨猛的回头,强扯起笑容,连笑容都虚弱。
沈若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又是说道,“不会是发烧了吧?没有啊。算了,我们别逛了,还是回家吧。”
顾晓晨点了点头。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感冒,身体不大舒服,还硬要拖你来逛街。”分别的时候,沈若十分自责。
顾晓晨急忙说没事,其实原本就是不因为感冒的关系。独自坐着公车回家,天色已经黑了。前方驶过的车辆,灯光从面前闪过,那张苍白的脸庞明明暗暗,茫然之后,透出一丝坚决,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顾晓晨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熟捻地按下了一串数字键,按下了拨打键。
她将手机放在耳边,静心等待电话被接通。
顾晓晨很少主动给林芬打电话,林芬刚开始嫁给周家的时候,顾晓晨常常忍不住想念她。电话号码反复按了删、删了按,可是就是没有按拨打键。而今天,竟然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
电话被接通了,林芬欣喜的声音传来,“晓晨,是不是贺总答应了?”
“妈妈,你放心吧,贺总答应了。”顾晓晨轻声说道,嘴角一抹笑容,“不过不是因为我求情,贺总本来就很看好周氏。”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林芬明显松了口气,又是委婉地说道,“晓晨,妈妈找你求情的事,你别对任何一个人说。”
“妈妈,你放心吧。我谁也不说。”顾晓晨仿佛能瞧见林芬温柔的笑脸,握着手机,说不出是欣慰还是辛酸。
是啊,她不会说的。
永远也不会。
难得的晴朗天气,一大早起来,阳光就照入眼底。
顾晓晨不急不慢的起床,对着镜子刷牙洗脸。她望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的鼓舞,“顾晓晨,没关系,你一定能熬过去。”她一连对自己说了三遍“加油、加油、加油”,拎起挎包,拿着几片面包出了公寓。
可她知道,从今天以后,她面对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不单单是上司那么简单了。
“早上好,顾秘书。”姚咏心精神熠熠,经过秘书室的时候,朝顾晓晨挥手打招呼。
顾晓晨抬头微笑,“姚经理,早上好。”
顾晓晨在下一秒站起身来,她知道姚咏心是与伍贺莲一起回来的。她默默走入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数字键。电梯晃荡一下,顾晓晨深呼吸一口气,勇敢的踏出大步。
“咚咚——”
“进来。”
她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了。
清冷的办公室内,伍贺莲已经端坐于大班椅。西装外套挂在一边的置衣架上,他冷峻的脸部轮廓在此刻的顾晓晨眼中,变得陌生而又熟悉,覆上了一层异样的朦胧色彩,却更为鲜明醒目。
“莲少爷。”顾晓晨走近了些,轻声喊道。
伍贺莲抬头望向她,吐出一个字,“坐。”
沉默半晌,她终于平静开口,“我答应了。”
“我会替你准备房子,你搬出来。想要什么,你就说。还有,公司的职务不必辞去,公私分清楚。我只告诉你一点,我不喜欢孩子,也不喜欢故作聪明的女人。听明白了?”他冰冷的男声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向她的心窝。
顾晓晨咬住了唇,只是点头。
曾经的他与她,一个是人人景仰的天之骄子,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入学新生。四年后的他与她成了上司与下属。而她更加没有想到,此刻,他们竟然会在谈判桌上,成了甲方乙方。
“回答!”他喝了一声。
“明白了。”她怔怔地开口,艰涩无比。
“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情。”他寡淡的男声散漫,一下秒又是命令,“抬起你的头!”
顾晓晨只好抬头,却见他正紧盯着她,目光如此锐利锋芒,她听见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时空传来,“那天你究竟为什么迟到?”
僵持了片刻,她没有说话。
伍贺莲冷漠的望着她,突然眼眸一紧。只见她红了双眼,晶莹的液体从眼睛里掉落而下,毫无征兆,一下子泪如雨下。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
那天你究竟为什么迟到。
顾晓晨以为他会问她和周家的关系,问她怎么会答应,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她迟到的原因。先前被他轻轻扒开的伤口一下子流淌出鲜血,好像心被狠狠割了一刀,疼得她忍不住掉下泪来。
顾晓晨急忙低下头,伸手去擦拭眼泪。
她很少哭,也不准许自己哭。
那是懦弱的人才会有的举动,即使是林芬嫁人的那晚,她也只不过是独自失眠到天亮。第二天,她根本就不想去学校。
如果不是想到还有辩论赛,她一定会将自己关上一整天。
她并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软弱,艰涩的咽下酸涩,依旧还是当时的回答,轻描淡写一句,“睡过头了。”
她的突然哭泣,使得伍贺莲沉默了。
他盯着她垂下的脑袋,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又人欲言而止,沉声说道,“出去工作。”
顾晓晨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去。可是她停了脚步,轻声问道,“我……想知道……期限是多久?”
做他的女人,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期限是多久。
伍贺莲深邃的双眸冰冷寒噤,漠漠说道,“周氏返回贷款那一天,就是结束的时间。”
顾晓晨“恩”了一声,终于转身慢慢走出了办公室。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这一切,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这项交易。直到反手带上门,她的心突然空了。
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也没对望他。
四周寂静无声,打火机的“喀嚓”声响起。
左手夹着烟,伍贺莲冷峻的容颜没有半分温度。
顾晓晨回到投资部后,整理了下情绪。她这才拿着文件前往副总办公室,办公室中,伍昊阳以及姚咏心都在。门打开的刹那,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她。
顾晓晨淡淡微笑,“副总,姚经理。”
伍昊阳什么都没有说,而姚咏心却敏锐的注意到她的细微变化。
“九龙的地皮招商会共有二十三家公司竞商,初步预计,其中五家可以视为竞争对手……”顾晓晨轻而有力的女声响起,姚咏心站在她身边,侧头瞥向她,瞧见黑框眼镜遮掩下她的双眼。
那双眼睛微微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贺总应该是一剂特效药,他一回来,你就看上去精神多了。刚刚去总裁办公室了吧?”离开的时候,伍昊阳调侃的话语十分尖锐。
顾晓晨一言不发,走出了副总办公室。
“顾秘书。”姚咏心随后而出,喊住了顾晓晨。
顾晓晨狐疑地回头望向她,姚咏心想了想,轻声说道,“副总刚进公司,心高气傲。有些时候就是个孩子,所以也不懂事。虽然你和副总年纪差不多大,但是你比他成熟很多,请你多包容一些。”
姚咏心的语气十分温柔,顾晓晨望着她微笑的丽容,释然说道,“姚经理,我会尽力辅佐副总。”
“那好,工作吧。”姚咏心微微点头。
“姚经理。”顾晓晨喊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文件,轻声说道,“那天……谢谢你。”
谢谢那天的开口,在她最为无助的时候。
姚咏心明丽的容颜如阳光,淡淡一句,“谢什么,好好工作。我很看好你。”
“周总,伍氏贺总致电,约您今天下午两点在伍氏公司见面。”
当天下午,秘书走进办公室轻声回禀。
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周城泽正在处理公事,繁忙的事务、资金无法周围的困难、媒体的压力,这一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疲惫。银边眼镜下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显然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周城泽思忖了下,沉声说道,“立刻回电,就说我会到。”
“是。”
周城泽沉沉靠向椅背如刀削般的俊容有丝疑惑。
下午两点,周城泽果然如约而至,他被前来接待的夏秘书带上了会议室,“周总,请稍等。”
周城泽坐在椅子上静心等候,不过一会儿,有人走进了会议室。
周城泽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贺总。”
“坐。”伍贺莲沉声说道,与他握了握手。
两人年纪相仿,各自坐在会议桌的一边。
伍贺莲直截了当的开口,徐徐说道,“伍氏能够提供周氏贷款,以周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作为交换。”
面对这位刚刚登上纽约时报的金融巨子,周城泽沉静从容的面对,沉声反问,“贺总不怕周氏在得到贷款后,依旧无法脱离困境,这笔贷款可就要付之东流。”
“我随时都会改变主意。”伍贺莲垂了垂眼眸,双手交握于胸前。
僵持了数秒,周城泽终于开口,“我答应交换条件。”
“夏秘书。”伍贺莲喊了一声,夏媛立刻拿出自己已经起草好的文书合同,她将一式两份的合同放在了两人前面。
两人纷纷交换签字。
“款项会在明天到周氏的帐户。”结束谈判,伍贺莲起身离去。
周城泽带着下属离开,直到坐回车中,他的神情依旧不见开朗。一旁的秘书瞧见他神情阴霾,不禁困惑。贷款的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应该是松了口气。可是他怎么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车子朝前驶去,周城泽扭头望向伍氏公司的大厦,蓝天白云。
周城泽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