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开门!”梁氏怒拍着门。
窦传家刚刚有睡意,被她一阵怒喊,惊醒过来,点了灯,忙下来开了门。
梁氏一把推开他,阴沉着脸进去,打开柜子,找她放银子的箱子。打开先检查了下银子,看没有被动,又打开放银票的匣子,发现都没少,怒哼一声,把装首饰的匣子也装进去,抱着箱子怒火冲冲的出去。
见她竟然把银子首饰那些贵重物品全全搬到窦清幽屋里,防贼一样,窦传家看的心里更加难受,气闷万分。
窦清幽劝梁氏,“娘不看我们兄妹,也看肚子里的娃儿,别为这不值当的事儿气坏了自己。”
“这哪是不值当的事儿了!老不死的果然算计龙须面,没门!”梁氏的心里,闺女能从洺河里捡回命,那点化闺女的神仙就是河里的河龙神,所以龙须面是死活都不能卖,不能丢的!更何况还是她恨的要死的老不死来要!
窦清幽又劝了她半晌,困透了才睡着。
次一天窦婶儿和连氏她们过来做面条,发现家里气氛很不对劲儿,也都不敢多说多问。
窦传家到镇上给陈天宝送面条,窦清幽拿了银子也坐上骡车。
骡车果然比牛车快,出发的晚,却还是和往常一个点到了镇上。
陈天宝笑着打招呼,把面条卸下来。
窦传家却笑不出来。
长生上来拉住窦清幽的衣角,就影子一样跟着她。
窦清幽摸摸他的头,“想好要去学堂了吗?”
长生绷着小脸不说话。
窦清幽坐下劝他,“你看,那些念了书的人,就会受人高看一眼,成为有学问的人,不仅能受人尊敬,还能考功名,当大官。做了官,就没有人再瞧不起你欺负你了!你也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
想保护的人?长生直直盯着她,“姐姐让我学,我就去学!”
先把他送去学堂吧!这孩子自闭,只有放在学堂里,跟人接触多了,慢慢打开心,才会好。窦清幽笑着跟陈天宝说了,束脩由她来出。
陈天宝说啥都不愿意,长生既然是他收养的,自然由他养着!赶紧拿了银子出来,“长生要念书,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咱们这就去吧!我都跟夫子说好了的。”
长生还是拉着窦清幽的衣角不松手。
俩人把他送到学堂,和窦小郎坐了一块,也有个照应。
长生依依不舍的看着窦清幽,见她和陈天宝走远,阴着小脸坐在学堂里。
窦小郎叫了他两声,见他都没应,家里爹娘吵架,他心情也不好,翻翻眼也就不理他了。
窦清幽却没有立马回家。
“还要买啥?”窦传家问她。
窦清幽回头深深的看着他,“当初欠着债,我们跟娘着急上火,想了做龙须面来卖。奶奶就给了一吊钱,连打个锅炉都不够,娘当了最后一件陪嫁的簪子。爹难道一直没想帮娘赎回来吗?”
窦传家愣了下,面色有些羞愧。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窦清幽不再看他,拿着当票进了当铺。当初当的不是死契,窦清幽拿了银子,到里面就赎了回来。
看她用手绢包起来放在身上,窦传家没说话,问她还买啥不。
窦清幽买了两条鱼,在陈天宝家拾掇干净,煎了一条,给陈天宝和长生他们晌午吃,另一条拿着回家。
等窦清幽把赎回来的簪子给梁氏,她拿着看了半天,晌午吃饭,连给窦传家舀饭都没有。
窦传家叹了口气,喂了猪,就朝梁氏挪过来,“秀芬……”
梁氏听也不听,扭头就去了茅房。
窦传家想了想,就站在茅房外等着,见她出来,拉住她,“秀芬!簪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梁氏哼了声,讽道,“你有啥对不住我的,我跟你被气死骂死打死都没有对不住的!你对不住的是你爹娘!是你的大郎和你的二娘!二娘就是你的亲闺女!四娘不是亲生的,是我偷人生的!”
“你……你说这气话干啥!我也知道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过的不容易。咱家现在日子好了,以后就不会再过苦日子了!”窦传家劝她。
梁氏斜着他,“不再过苦日子也是我闺女挣来的!我娘家帮衬的!和你家有啥关系?你这个当爹的,比个后爹都不如,还拖后腿!你咋不把家底都搬去孝敬你爹娘!给你那亲儿子亲闺女去啊!”
窦传家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揉揉脸,眼眶也有些发红,“不管咋说他们都是老的,话说出来,当儿子当儿媳妇的咋能不应!?大郎和二娘是为咱带来子女运的,要是真是不管不问,不单戳脊梁骨,唾沫星子淹死人你也知道的。以后也要为三郎兄妹想想啊!三郎要考功名,肯定不能没个好名声的啊!”
名声!又是名声!梁氏提到这个,就心里恨,“我们家名声都被败坏光了,还指望我对他们好?不可能!龙须面你也别想!我是死都不会让出去的!”
看她口气已经软了许多,窦传家想了想道,“话都已经说了,咱家现在也不差那个钱,就让他们……随便做吧!?”
“他们现在不就已经随便做了吗?但想都占了,门都没有!那老不死的想占完,老娘跟他们拼命!”梁氏怒哼。
窦传家也没办法,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让他们随便做,咱家也做咱的。”
梁氏知道这个也挡不住,依旧心里恼恨的不行。
跟窦婶儿几个说起来,几人都劝她想开些,“他们是老的,要是说了个啥,都是当儿媳妇的错!你这些日子不都在挣好名声,别好事儿做了,名声还坏了!”
“是啊!说个不好听的,这样的公婆,多少家都一样。那窦翠玲家的公婆,也不见得真多好!就是我家,要不是我婆婆当初……我家依山也不会落了一身病,我也不会再怀不上!”连氏说着神色黯然。
想到她当初遭的那罪,梁氏反过来劝慰她几句。
窦婶儿喊着话,“不气了!不气了!这些糟心事儿,越想越生气!咱现在就努力干活儿,拼命挣钱!大把的好日子在前头等着呢!”说起做衣裳的事儿。
几个人也都慢慢说笑起来,说起高兴的事儿来。
这边梁氏坚决不同意,再说还有梁家也做着龙须面,不让他们做,全揽下来,也不太可能。刁氏气的骂了一通,只得听窦传家的,随便做。也又多招了人,多做龙须面,让赵成志帮着打听了往外县去卖。
赵成志却想学着做酒,梁家能拿李子酿酒,别人难道就学不会?
生活在洺河沿岸的百姓人家,不少都会酿点粮食酒,也就是洺流子酒。赵成志的爹也是会酿点洺流子酒,就想用别的果子也酿成果酒,到时候大赚一笔的就是他们家了!
很快到了八月十五。
一家人到梁家沟送月饼,把小狗也抱过来一只。
趁着家里的人都在,就商量收了玉米,就收梨子和苹果。要酿梨子酒和苹果酒。
梁氏这边月份大了,越来越笨重,掰玉米梁贵带着儿子儿媳妇过来帮忙,三下五下,把二亩地的玉米全收完,剥好,编成辫子挂晒起来。
“地里的玉米杆等晒几天再砍。”
窦传家应声,到梁家也帮了两天忙,又帮老宅掰玉米。
窦翠玲和赵成志也过来帮忙,说话倒也满脸堆笑,并没有提啥要求。
窦传家心以为过去了,松了口气。
各家都忙起来,跟窦家一样掐了棉花头,掰掉棉花叉子的几家,那棉花桃子长的大,开的棉絮朵也大,不少人家都后悔,还有打听梁氏从哪听说的。
梁氏农忙倒是没干啥活儿,说是在县城里听人家外人地说的,就试试,没想到还真是的,让她们明年可都记着。
这边赵成志帮完老窦家的农忙,拉着窦传家喝酒。
又恭维又掏心话的,几杯酒下肚,就打听出了梁家要酿梨子酒和苹果酒的事儿。
窦传家酒醒后就想不起来了,赵成志回家就准备了起来。
连刁氏对龙须面的事儿也不大上心了,拿了所有的银子准备跟赵家一块也酿酒,准备发一笔大财!
这边砍了玉米秸秆,晾着地。
梁家又行动起来。
这下两家都有了本钱,说是对半分,提前商定好。就开始收梨子和苹果。
梨子本地倒是有不少,但是苹果不是太好,还要再往北些,结的苹果才好。
幸好窦清幽事先就说了。
秦雪钧直接伸了一把手,收了不少梨子和苹果。
窦清幽住在梁家忙活酿酒,樊氏就搬到了窦家,看顾着梁氏,看着小作坊做龙须面。
两边都各自忙起来,皮翠花可等不了了。梁家又有大动作,这下窦家又能大赚一笔了。要是梁氏不教她们做龙须面,那她们就参一股做果酒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盯梢了几天,看梁氏出门,就来了个巧遇,笑着跟她打招呼,“哎呦!秀芬啊!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出来啊!”
梁氏不想搭理她,今年可是因为他们地里的庄稼收的快,才没让她占了便宜。
皮翠花却拦住她,“哎!秀芬!我有个事儿跟你说呢!”
瞥了瞥她,梁氏继续往前走,“要说棉花的事儿吗?”
看她这得意起来的态度,皮翠花心里暗呸了一声。果然是赚了大钱,喘起来了。不过面上却神神秘秘的上来拉住她,“我啊!听说了一件关于你家四娘投河的事儿!”
梁氏眼皮子一跳,看向她,“啥事儿?”
看她果然在意,皮翠花心里笑,看着她脸上就带了怜悯,“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听你家四娘不是自己投河的!那天把她捞上岸的妇女,听说是远远看着窦二娘拿着长棍,不想捞人,倒像是敲!”
“捞四娘上岸的人?她们眼看见了?”梁氏心里有些着急的问她。要是能找到证人,她不弄死那个小贱人,也要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
看她上钩,皮翠花拉着她跟她推心置腹,“哎呦!我之前就说,窦家二娘娇滴滴,细皮嫩肉,根本不像个天天干活儿受后娘虐待的。倒像娇生惯养的。没想到还真是装模作样,竟然那么心狠手辣!要害死自己的亲妹妹!万幸万幸,你家四娘福大命大,又活了过来啊!”
梁氏阴沉着脸,正好附和她,又想起来她干啥来找她说这个?
皮翠花跟她共鸣了一番,表示之前看错窦二娘,又一副替她和窦清幽怒恨窦二娘和刁氏两口子的样子。说的梁氏也是心中恨意勾起。
最后跟她出主意,“现在可都是你家四娘背黑锅,你们还了债,还落个身败名裂,实在可怜!你婆婆正在跟窦二娘找婆家呢!你也该让人知道知道她的真面目,她那样歹毒的小贱人,还想嫁个富贵好人家,简直天理难容!”
梁氏忍了又忍,才没跟她说起来,紧绷着脸皮,“谁知道哪哪说的,传啥话的都有,乱说乱传!”说完扶着腰就转身回了家。
皮翠花也不追,冷笑两声,转身去堵窦二娘。
窦二娘却是要出来洗衣裳的,总不能让刁氏给她洗衣裳。
“呦!这不是二娘吗!出来洗衣裳啊!”皮翠花嗑着瓜子就过来拦她了。
看她这样子,窦二娘心思转了转,立马就警惕起来,“婶子!”十分有礼的问了好。
皮翠花嗤笑,“还真是比你那妹妹强多了!我这正想给你说个媒呢!”
窦二娘眼中闪过冷意,皮翠花在打她的主意?微微低头,“婶子还是跟我爷奶说吧!我还得去洗衣裳呢!”
见她抬脚快步就走,皮翠花也不拦她,只问,“窦四娘没死,你才到水边去!要是当初窦四娘死了,你怕不敢到水边去了吧!”
窦二娘浑身一震,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她是咋知道的?梁氏那个贱人告诉她的?不!没有人看见,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就算梁氏嚷嚷出来,梁家的人出来喊话,雷家都说是窦四娘打坏的玉佩,没人会相信的!他们只会相信,梁氏阴险恶毒,让她这个养女顶罪,被雷家揭露了,却还想诬害她!
她早就做了一番准备了的!
所以吸了吸气,窦二娘奇怪了句,“婶子说啥水边不水边的,四娘也好好地,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说完赶紧就走。
皮翠花看着她走远,到溪边和几个女娃儿一块洗衣裳,鄙夷的哼了哼。
窦二娘提着一颗心,草草的洗完衣裳,就赶紧回家。
皮翠花却又从一旁钻出来,“当初捞窦四娘上岸的人可是看见了的,你娘知道了证人,怕是……”
证人!?窦二娘脸色忍不住发白。
挑拨完,皮翠花心满意足的离开,等闹起来了,她就和堂嫂子出面帮忙。整死这窦二娘,她们也做龙须面!说不定那酿酒也能掺一脚!
窦二娘心惊恐慌的回到家,自己安慰了自己许久,这才慢慢镇定下来,把衣裳晾了。
梁氏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跟樊氏就说了这个事,“要是找到那两个证人,能证明那个小贱人要害死四娘,到时候那些污名就全部没有了!”她好好的闺女,全村最标致漂亮,能干出色的闺女,怎能被害背着那样的污名!?窦二娘那个小贱人还想嫁个富贵人家,她四娘难道就得名声败坏,去受人欺辱?!绝对不行!
最疼爱的外孙女变得身败名裂,没了名声,还被传小小年纪就追着男子跑,樊氏也是想想就气恨的咬牙,“虽然四娘是捡回来一条命,可那二娘做事也太心狠手辣!要真找到证人,那就能洗清四娘的污名了!”窦二娘自己歹毒,也别怪人家说啥。四娘没有生命危险,她也只不过被骂一顿,洗净四娘和他们整个梁家的名声!
梁氏听她一样赞同,立马就想要去找那俩证人。
不过樊氏没有她那么冲动,“这事儿还要好好的跟你爹商量一下,看具体咋办!”
梁氏有些等不及。
皮翠花又过来跟她说,那俩人是龙溪镇上谁谁家的媳妇儿,梁氏身子不方便,她可以帮着去打听。
窦二娘也盯着这边,见皮翠花和梁氏又凑在一堆嘀嘀咕咕的,好像在密谋算计她,顿时心里紧张起来。
梁氏转身就和窦二娘碰上了。
窦二娘下意识的想躲,又生生忍住,打招呼问好,“娘!”
梁氏阴着眼看她,“我可生不出这么恶毒的闺女!当不起你的娘!”
窦二娘两眼一红。
看她这样子,梁氏就嫌恨,“别以为雷家传了话说是四娘打坏的玉佩,就真让四娘给你顶罪了!似是而非的流言,不知道是哪个乱说的!雷家小姐可没站出来说过是四娘!等我找到证人,看你还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