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请跟我来。”侍者得到她的小费,殷勤地引领她离开角落,去往右手边的过道。
宋楚儿随意打量周围的环境,长方形的大厅两侧皆有狭窄的走廊过道,为了避免尴尬的气味飘出来,卫生间全部设在走廊的最里端。靠近大厅的前面有三间办公室,其中一间,门敞着,她匆匆一扫,办公室里有好几台电脑,电脑上有熟悉的大厅画面,原来是监控室。
回字形格局,中间是娱乐大厅,两侧是监控室,不排除有财务室,走廊中间是通往上下层的楼梯,卫生间在最尽头。
侍者把她带到卫生间门口,她笑着谢过对方,慢步走进去。五分钟后,她从洗手间里出来,不慌不忙掏出手机,装作与人在通话,她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际上眼观八方。
卫生间很大,比高速公路上服务区的还宽敞,最里面一格是摆放拖把水桶的杂物间。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大厅那里的吵闹声,墙壁框架结构,没有暗门移门。
一目了然的格局,张放应该不会被藏在这一层。
他到底被人藏在哪里?这么久不联系霍敬南,是不是已经被人灭口?她握紧拳头,霍敬南为了他飞来港地,就说明这人对他很重要,所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如何,她先找出异常再说。
侍者端着托盘从走廊那头走来,她灵机一动,迈步过去,“帅哥,有没有白开水?我有点闹肚子,想喝点热水。”
一路走来,她没看到茶水间!
侍者解释茶水间在负二层,让她在原地稍等片刻,宋楚儿表示她可以跟过去,顺便看看邮轮的内部结构,还故意拿起手机自拍,说要发到朋友圈炫耀一番。侍者不疑有他,领着她走向负二层。
楼梯间有监控,随处可见拐角处的监控在转动。
负二层的格局与负一层有差异,一大半的地方是禁止进入,站在楼道里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想来快要接近邮轮的底仓。
茶水间并不宽敞,两名女侍者正忙着煮茶、洗涮杯碟,男侍者把开水递给了宋楚儿,宋楚儿谢过对方,男侍者端着灌满了酒水的托盘再次离开。
宋楚儿简单与余下俩人搭讪了几句,然后把杯子还给她们,掏出几张钞票搁在杯子下,“谢谢你们。”
女侍者笑着感谢,还说有需要尽管说。
宋楚儿点头,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名堂,她大致把地形记在脑海里,抬脚离开。
刚走出茶水间,楼梯间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不像是侍者的脚步声,他们的脚步声有力,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私人保镖。
每层楼都有卫生间,宋楚儿装作肚子疼,小跑向尽头的卫生间,她刚关上门,那些人的脚步声踏上了这层楼,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一道暗哑的开门关门声,脚步声旋即消失。
这不是茶水间的门!
有猫腻!
过了两分钟,她甩着水从洗手间走出来,低头从手袋里取出纸巾,装作意外落地,她蹲下来,眼观八方,借着裙摆的遮掩,轻轻敲击地面。
实心、实心、实心。
她咬牙,时间太久会引起怀疑,没办法只好捡起纸巾,向前走去。
脚步忽然一顿,她伸手扶墙,抬起右脚,摘掉高跟凉鞋,悬空的右脚故意摆在地毯上,随意碰触地面,果然发现了异样。
空心。
底下有暗门,开关在哪里?
时间不宜拖得太久,她立刻穿上鞋子站起来,右手拨了拨长发,扫了一圈周围,没看到开关,她记住方位,拿着手包离开。
回到负一层,时间已至凌晨一点四十分,大厅里依旧人声鼎沸,她左右四顾,没看到霍敬南的身影,她思忖几秒,就抬脚离开大厅,打算先回房。
走到电梯口,三部电梯同时在运转,她不想等,转身走向楼梯口,顺便再观察一番,万一有发现呢?
很遗憾,她一路走回四层,啥也没发现。
回到房间,霍敬南还未回来,宋楚儿累了大半夜,脱掉高跟鞋,先去洗澡。
她穿着睡衣出来,霍敬南依然未回,她并不担心,霍阙的身份摆在这,应该没人敢动他。
她躺在床上休息,看着天花板发呆,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疲惫,她龇牙咧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龇牙咧嘴。
得,本来很困,这会儿竟然睡不着了。
对着镜子玩腻鬼脸,她翻身坐起,摆起瑜伽姿势,双手撑地,双脚倒立,脚尖刚好碰触到镜面。
镜面温热,咦,温热?
她皱眉,室内开着冷气,镜面应该冰凉才对!她忙不迭收回双脚,翻身爬起来,伸手触碰镜面,须臾,脸色一变,啧啧,果然有猫腻。
他们出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竟然有人在他们房间捣鬼,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做?!
哼,正愁没事可做,送上门的机会,她不借题发挥才怪!
她一边骂骂咧咧跳下床,一边拿起房间里的硬件设施砸向镜面,哐当几声巨响,玻璃镜面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的针孔摄像头。
“楚楚?是你吗?”
霍敬南恰巧走到门口,听见房间的巨响,立即伸出大拇指刷指纹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满床的玻璃碎片,宋楚儿气呼呼地叉着腰握着手机,正要给谁打电话。
他即刻走到她身边,确认是她动手砸的玻璃,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事?”
宋楚儿见到他,忙把手里的针孔摄像头递过去,故意高声嚷嚷,“霍叔叔,让他们给我们换房!你看,有人在镜子后面装了监控!简直太过分了,什么破邮轮?就是这样注重客人隐私的?要不是我心血来潮练瑜伽发现镜子有问题,否则我们今晚就要被人看光光啦!”
霍敬南眸光一沉,与宋楚儿眼神对视,他无声张口示意她再大点声,把事情闹大。
宋楚儿得了他的指示,咳嗽一声润了润嗓子,之后跑到门口继续嚷嚷。
房间里的动静很快引来走廊里的巡逻者,住在隔壁的客人也纷纷开门出来问询,霍敬南打了一个电话,不到十分钟,主办方派来高级经理。
宋楚儿双手叉腰,把针孔摄像头狠狠扔到高级经理的脸上,“换房就能解决此事了?你们脸大有理是不是?如果你们邮轮每个房间都被装了监控呢?那我们客人恩爱的画面不是都被你们拍摄下来?以后借此要挟我们吗?今晚你们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不会换房!”
高级经理冷汗直冒,陪着笑脸,“霍先生,楚儿小姐,这事我们——”
“霍叔叔,港地警察可以派直升飞机过来处理此事吗?”宋楚儿截断对方的话茬,转头问霍敬南,“如果不能,等他们把事情处理了,我们立即下船,也太垃圾了,竟然敢号称八星级邮轮,嗬,店大欺客!我要在网上曝光此事!让你们看看广大网民有多厉害!”
高级经理听到此话,有些心虚,毕竟他们一方理亏在先,被客人借题发挥,他们即使有理也变得没理,更何况霍阙的这位女伴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看着咋呼,实际上对处理事情的套路了如指掌。
他还真不好随便忽悠。
旁观的众人也帮着宋楚儿说话,“我们的房间不会也有吧?真要这样,今夜我们就退票走人!”
“常听说某些酒店里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没想到怕加仑号邮轮上竟然会有,太掉价了吧。”
众人说得难听,高级经理望向霍敬南,指望他能说几句。
霍敬南冷笑,伸手搂住气呼呼的宋楚儿,“我得罪了女朋友,我能哄得住,别人得罪了她,这就得看情况了。”
宋楚儿适时闹脾气,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霍叔叔,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嘛?人家的身体只有你能看啦!”
众人默。
霍敬南捏了捏她的腰,示意她不要过度表演,嘴上还一直在哄她。
高级经理搞不定,无奈离开,不多久,邮轮主事人之一亲自过来道歉,并表示,“误会,纯属误会,本来这间客房一直是另一位客人长期包下来的,那位客人有特殊爱好,我们员工误把房间分给了二位,我们十分抱歉,霍先生,楚楚小姐,如果不介意,请移步到顶层总统套房如何?我们费用全免。”
卧槽!睁眼说瞎话!
要不是他们先前勘察过,说不定还真的被他们骗了!
宋楚儿梗着脖子,非常不爽地表示,“总统套房有什么意思?都住腻了,霍叔叔,我想住海底房,刚好可以看到游动的鱼群,好不好?”
霍敬南接收到她的暗示,佯装思考了几秒,而后点头,“自然你说了算,海底房倒是一种情趣,我们还没有试过在水里。”
宋楚儿俏脸一红,挥拳打他,“讨厌,不要说出来啦。”
事情解决,最后,他们来到位于邮轮的海底房。
确定四下无人,没有监控监听后,宋楚儿把今晚的发现说出来,“霍叔叔,你说谁在我们的房间里装了监控?是不是有人发现你不是霍阙?”
海底房禁烟,霍敬南今夜喝了不少酒,他需要尼古丁来提神,他叼着香烟,沉默地看着游动的鱼群。事情确实有点棘手,很显然有人盯上了他们,他还不能确定对方出于何种目的,他确信霍阙的身份不会随便暴露,那么应该就是其他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转身看向宋楚儿,“你做的很好,现在时间太晚,我们惊动太大,不宜再有大动作,明天上午,我再想办法亲自去探一探。”
宋楚儿点头,“好。”
俩人洗漱后分别入睡。
宋楚儿很困,却睡不着,刚登上邮轮期待与他同床共枕时的激动早就没了,她翻身面对霍敬南,他正躺着,眼睛闭着,呼吸很安静,不像睡着的样子。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被子,“霍叔叔,你睡了吗?”
“有话要和我说?”霍敬南睁眼,侧首看她。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海水映照在玻璃上的光源。借着光源,宋楚儿能够看清他的脸,他的黑眸清醒,没有一丝困意。
她定定地望着他,“曲建国失踪后,宋茹心思不在我身上,她没照顾好我,我意外落水,所以我才怕水,暑假你让我学习游泳是对的,要不然这会儿我也不敢住海底房,总感觉压抑,屋顶随时会被水压冲垮。”
他还以为她要与他分析张放一事,原来是在告诉他,她怕水的原因。
霍敬南静静打量她,她在看着他,眼睛却没对焦,他把左手递给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姑娘惹人怜爱,却从不拿孤苦伶仃的身世卖惨,几乎从来不对外人剖析她的内心,强大到令人心折。
他父母再忙,也没有不管他们四兄弟,他有健全的父爱母爱,她没有,宋晟对她而言可有可无,陪伴她长大的恐怕只有宋楚然那小子了。
他有些感激宋楚然,没把这丫头带坏,“别怕,如果出事,有我陪着,你不亏。”
宋楚儿回过神,看见握在一起的手,笑了笑,“泰坦尼克号吗?”
霍敬南见她笑了,松开她的手,板起脸,“我不是杰克,你也不是露丝。”
掌心的温度流走,宋楚儿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他抽走的手,没注意到他变冷的语气,她翻身躺好,看向天花板,鼓起勇气开口,“霍叔叔,这是我初吻。”
初吻。
霍敬南觉得讶异,转而一想,又觉得正常,她这样的性子,想来青春期时只顾着打麻将飙车。
“你想我补偿你?”
宋楚儿没敢看他,补偿嘛,她就不要了,给她一个明确的身份就行。
霍敬南佯装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遗憾摇头,“如果你这样计较,那么我很遗憾,这也是我的初吻,两相抵消,扯平。”
这也是他的初吻?!
他的初吻!
宋楚儿吃惊,她不太相信,唰地转首打量他,“你都三十二岁了,难道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忽悠我呢?”
她的眼亮晶晶,像夜空的星辰一样闪烁,眼里有好奇,有期待,有不信,忐忑不安。
他玩味地看着她,“你对我的感情史很好奇?”
“哈哈,还行吧。”她支支吾吾回答,“我就是正常推断,觉得不大可能,不现实,也不科学。”
“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噢。”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感情史啊?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宋楚儿不知不觉睡着。
霍敬南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再看向不知不觉滚到他怀里的她,嘴角弯起,摸了摸她的脸,他合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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