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言,她不语,眼中却不似以往般能一望到底,往日溢满的嚣张与狂妄,变成了一丝不甘却也夹杂着些许无奈,仿佛怎也想不明白,却又好似突然明了,一个人的坚持到底终是不敌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看着从来嚣张肆意的那样一个明朗无忧的人,只一年多不见,就变得现在这般低落茫然,他突地有些不忍,想劝她放下却张不开嘴,猛然觉得他们也是这样自私和残忍。
林青似也看出了什么,什么也没说,只留下猎物就要走,见他欲开口拒绝,就那般狠狠地盯着他,许是他也醉了,明明那人眼中什么都没有,他却似看到她哭了,有些硬朗犀利并不柔美的脸庞,却透出了一丝惹人哀怜的脆弱与哀伤。
第二天酒醒后,见到猎物时,思文仿若不知也不问,静静地看着他下厨,也乖乖地吃下了他夹给他的熟肉。他忽然有些难受,仿佛有件事情明明他自己知道却似不知道,该知道的那人应该知道却从不过问。
之后的日子,仿佛从思文考中之后变得截然不同,家中粮食不交赋税后第一次余留了很多,从来说话不知客套的二叔二婶殷勤了许多,村中众人眼神不自觉拘谨了许多,他去县城卖药顺利了许多,往日的流言蜚语少了许多,他也从突来的惊喜中清醒了许多。
他依旧如往常种田采药,从村长中口中得知县城的学院好,先生经验多,学识渊博,对院试的考取有所帮助,就动了让思文去县城读书的念头,通过村长的帮助也是如愿以偿,虽束脩与村中相比多了许多,但家里条件好些了,怎么也能坚持的了。
思文虽没有反驳,束脩由家中出,但言明不在要生活费,他想了想,看着思文眼中无言的坚持,终是同意了下来。
只每月思文休假回家时,必会做丰盛的吃食,偶尔休假之前的那一晚,还是会碰见林青,照常拎着猎物站在他家门口,他不要,她就会一站到底,从不妥协。只能无奈地付钱,似明白了他的底线,林青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拿了钱,给了猎物,仿佛一种交易,只不过从前交易的是一种肆无忌惮的自愿,现在交易的是银钱两讫的执拗。
他知道这样不对,无论是对林青,对白家,还是对思文,只每次思文回家吃到野物时的表情,总会让他多想,他听到过村中关于林青的传闻,对白家父子的漠视,对他家的“殷勤”,他不明白怎的一件事会如此复杂,执念终归成了一种过错。
直到有一次,他遇见白家的白云,带着寸步不离的小白天,突然觉得有些事,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无论是林青的一厢情愿,思文的故作不知,还是他的于心不忍,都抵不住时间的流逝,有的人是不变的,如白家始终云淡风轻的父子,而有的人是会变的,如他山林树上再遇的林青,再那一瞬间,他突然希望思文永远如过去般“无动于衷”,不要也不能再进一步。
李思远从树上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望着地上那早已破烂的背篓和散落一地的草药苦笑,他也真是,未免太多愁善感,太多事,想也没用,总归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