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节假日的原因,书店的人比上次来的时候多多了,而且挡在门口的那些装修材料也被搬走了,我站在门外看了半天确定上次那个怪人不在,才放心地往里走。
“哈哈哈!”傅雨希突然在背后神经兮兮地笑起来,吓得我在石阶上绊了一下。
“你突然鬼笑什么?”我回头怒视着他。
“你看嘛!”他指着书店旁边的新装修好的那家店,精巧的白色牌匾上写着一行小字——“记忆典当行”。转了一天都没找到的地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真是做作得让人后背发冷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失忆文、失忆片、失忆剧盛行的原因,这年头跟记忆沾边的东西都感觉很狗血。
不过这家店面的装潢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除了名字很可疑之外没有任何浮夸的东西。从门前垂下的流苏到里面的家具和装饰物,都是干净的白色,给人精致清新的感觉。因为是招女生追捧的店,我本来以为门口会堆满鲜花和可怕的粉红色的气球,旁边再摆一个播放着悲痛欲绝音乐的大音响。然而门口干干净净的,只点缀着几束星星样的白色小花。
“真没劲,”傅雨希环顾一下四周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里面全是鲜花和气球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点什么,却看见一个女生从柜台下面钻出来正看着我们微笑。她和我们差不多大的样子,应该是在这里打工的吧,黑色及腰的长发,清新甜美的笑容,柔美的五官,再配上白色的衣裙,给人一种很仙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是和这家店很搭,与其说是这里的店员,倒像是店里用来装饰的人偶。
“你好!”傅雨希见了美女,马上屁颠屁颠地凑到跟前好奇地问,“‘记忆当铺’就是当掉记忆么?”
“是啊。”女生笑着点点头。
傅雨希顿时兴奋起来:“就是说,我来把我的记忆卖掉的话,你可以给我钱吗?”
真丢脸,我立刻就后悔和他一起来了。虽然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可是他就不会问得委婉一点么?
那个女生的脸立刻尴尬起来,她仍然保持礼貌地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应该是不能付钱的。”
“那多没意思。”傅雨希的表情立刻变得失望起来。
“不过你可以在这里买到别人当掉的记忆啊。”那女生耐心地解释着。
“买的意思……是要花钱么?”我忍不住问道。
“对。”她笑得坦然自若。
真看不出来,外表不食人间烟火,居然这么会做生意,我心里暗暗想。
“这样啊,”傅雨希估计也是同感,马上失去了耐心,“那我还是去书店吧。”说着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也不用表现的这么实在吧。
从小我就觉得问完价格后在众目睽睽下离开是最丢脸不过的事了。我没有傅雨希脸皮那么厚,所以在发现其他客人正在往这边看之后,只能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
为了掩饰尴尬,我随手拿起一张店面的宣传单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着这样的记忆,这些记忆让你痛苦,你不愿再回忆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请来我们的‘记忆典当行’,把这些记忆交给我们,让它们在你的生命中永远消失。”
明明是用来宣传的文艺句子,我看了之后却觉得毛骨悚然。什么把记忆交给你们,什么让它们永远消失,这么邪门。
“是不是觉得很感兴趣?”刚才的女孩突然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才不会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感兴趣呢,我胆战心惊地问:“那个,把记忆交给你们的意思是……”
“哦,”她坦然地笑笑,“那只是夸张一点的说法,你可以把那些记忆写在纸上,或者是承载着某段记忆的物品,都可以在这里典当。”
“典当了……就会消失?”我不敢相信地问。
“这当然也夸张了,”她微笑着迎上我看神经病人一样的眼神,“其实只是给人一个决心而已,又或者是重新决定的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我手上的宣传单,想了想说:“每个人都会有想要忘掉的回忆吧,那些让人悲伤让人痛苦的事情。有些人总是对自己说应该忘掉,却又强迫自己去回想,所以对这些人来说到这里典当记忆只是一种仪式,他们自己正式下决心告诉自己是该放下这段记忆的时候了。我觉得所谓的忘掉记忆,不是生物学上的遗忘,而是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决心割舍,只要你心里放下了,自然痛苦的记忆就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是么。”我喃喃地说。
她点点头:“还有另外一种客人,虽然一直以为折磨自己的记忆是痛苦的,但是拿到这里想当掉的那一刻,却突然发现那段记忆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是一段让他们幸福的过往,所以他们就会谅解很多事情,在要当掉的最后一刻选择拿回盒子。”她很开心地笑起来,“我留在这家店的原因,其实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解开心结。”
虽然她的话里有很多我听不懂的地方,却能大致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也许她的表达有些浮夸,但是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竟然认同了她的意见。
这家店,应该会成为一家能够治愈人心的店吧。
“你知道么,”她得意地说,“好几对要分手的情侣到了我们这里要当掉他们记忆的一瞬间都后悔了,马上和好了呢。”
我脸上立刻布满了黑线。
果然每一套文艺的说辞背后都藏着几个做作的故事。
她期待地看着我:“怎么样,是不是开始感兴趣了?”
“陈简佳!”
我刚要回答她,就看见傅雨希气冲冲地从门口迈进来:“是你让老板把给我留的《如画》给卖掉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