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临别之时再给你一个忠告吧,你在蜀中杀人无数,且手段残酷绝伦,上至白发老妪,下至襁褓中的孩童你没有放过过一个。
你报仇报的非常痛快,可是呢,你造下的杀孽必将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你。
你一开始或许是为了报仇,后来,杀的人多了,你也就不在乎人命了。
如果你能抑制自己的杀心,此生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如果不能,必将连累你的子孙。
这也是我为何要如此快速地斩断与你联系的主要原因。
你看着,不论是张汤,赵禹,还是王温舒,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钟离远在狭窄的马车中跪了下来,将头杵在云琅的脚下道:“我日日担心家主会杀我灭口,等到现在却等到了驱逐出门的结果。
如此,钟离远虽然只是云氏弃奴,此恩此德,钟离远不敢或忘。”
云琅淡淡的道:“云氏从来不会对自己人下手,所以,直到如今,云氏还没有出现过一个叛徒。
我云氏从不将事情做绝,至少会给每一个人一个选择的机会,钟离,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慎之慎之!”
云琅的马车走了,钟离远独自一人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泪如雨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只记得抱着妻子嚎啕大哭了良久。
“家主终究未曾杀我!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钟离远哽咽道。
钟离氏抱着丈夫长叹一声道:“再也回不去了,为了复仇,您不惜自残身体,投入绣衣使者,云氏这个枷锁没有了,绣衣使者这个大枷锁您如何解脱呢?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钟离远抬起头瞅着妻子道:“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们夫妇不过是少了一些人伦之乐,至少,你与行儿保住了性命。
绣衣使者听起来酷毒,其实对于现在的钟离远来说却是飞黄腾达的捷径。
以前钟离远活着,是为祖宗复仇,如今,钟离远活着是为我儿铺路。
钟离氏自大富之家沦为丧家之犬,此为我生平大恨,如今,大仇得报,重整旗鼓,让我钟离氏重新成为华族,才是我钟离远的宿命。
云侯说的不错,从今后我将小心谨慎,不使自己踏错一步,总要看到行儿开枝散叶,富贵一生才死而无憾!”
钟离氏笑道:“如此,妾身心安矣。”
云琅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闺女背着弟弟在楼梯上上蹿下跳的练习纵越之术。
云琅的眼珠子都要跌出来了,一把抱住闺女吼叫道:“摔坏了弟弟怎么办?”
云音鄙夷的看着父亲道:“您就不怕我被摔坏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拿弟弟当垫子,还能逼迫你师傅少给你安排一点功课。”
被父亲拆穿了,云音只好把云哲从背上解下来,塞给父亲道:“自从弟弟出生后,你就不太理睬我了,以前还给我洗澡,梳头,这两年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云琅抱着嘎嘎傻笑的儿子,没好气的道:“七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要耶耶给你洗澡呢?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敢笑话?霍光,是你吗?”
霍光收起手里的书卷起来夹在胳膊底下无奈的道:“女孩子难道不该是母亲照顾的吗?”
云音怒道:“你就是在嘲笑我!”
霍光仰天笑道:“哈哈,被你看出来?我觉得我已经伪装的很好了。”
见云音去纠缠霍光,云琅就掏出手帕小心的擦拭一下儿子嘴角流出来的口水,以及在姐姐背上颠簸出来的鼻涕,抱着儿子拾阶而上。
宋乔生完孩子之后,就立刻去了医馆,她最近非常的开心,因为药婆婆就要回来。
阳陵的墓道里的断龙石早就放下来了,皇室关于王娡太后的死因也清晰无误地写着“病亡”二字。
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被那道断龙石阻隔在坟墓里面,就连王娡太后的名字也渐渐地消失了。
这个时候,出去采药三年的药婆婆也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