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事就与司马大将军无关!”
曹襄吃吃笑道:“做的太过了。”
李敢点头道:“是这样的,其实,我父亲在离开右北平之前曾经给我留下了一封书信,回来之后,是我老婆拿给我的,里面把事情说的很仔细。”
曹襄皱眉道:“他想用命证明自己配得上侯爵之位?”
李敢道:“我父亲自知此生封侯无望!三十一岁的时候就知道。”
李敢见云琅跟曹襄都一脸诧异的瞅着他就继续道:“当年梁王一封诏书,我父亲就按兵不动了……
因此,我父亲这些年之所以勇猛作战,其实并不是为了封侯,而是为了保存李氏满门之性命。
父亲在信里说:只要李氏一日对陛下还有用处,那么,李氏就会安稳无忧。
他还说,早年间之所以任由我几位哥哥将我排挤出李氏不闻不问,并非是不爱我,而是想让我自立门户,在李氏宗族倒霉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可以投靠的亲族,不至于饿死!
我大哥是我们嫡亲三兄弟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当年父亲在涿州射杀了匈奴当户,正好,母亲生下了大哥,我大哥遂以当户为名,希望他能够带着李氏登上荣耀的巅峰,至于父亲,此生除了战死沙场向陛下赎罪再无出路。
只可惜白登山一战,我大哥战死在了钩子山,父亲万念俱灰……直到我们兄弟在白登山一战功成之后,父亲才发现,他的嫡亲三儿子也算是一条好汉……李氏又有了希望,他就更加积极的请战,不惜在右北平苦寒之地屯留六年!
就在我父亲满怀希望的时候,我二哥李淑战死在了大青山……我父亲……我父亲觉得自己活着已经成了家族的累赘……说不定会再次害死我……还说,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子孙就不会善终……”
李敢的眼睛里喷涌出大片大片的泪水,泪水顺着浓重的胡须滚滚而下。
最后悲号的如同一个无助的婴儿,张开双臂想要揽住云琅跟曹襄,索求一点安慰。
云琅,曹襄紧紧抱住李敢,同样潸然泪下。
前来给李敢送饭的张氏在茅屋外面听见了丈夫在嚎啕大哭,来到门口才发现,丈夫搂抱着他的两位兄弟,三人哭作一团,丢下食盒,跪坐在门外泪流满面。
李敢的这些话藏在肚子里已经两天了,这世间让他敢倾诉这些话的人目前也只有云琅跟曹襄。
李氏满腹的心酸一经倾诉,就再也控制不住倾诉的欲望,整整一个晚上,云琅跟曹襄都在听李敢说话。
云琅一直认为好的朋友就该是一个很好的树洞,一个有回音的树洞,能装得下好朋友不方便,不好对人说的话。
就这一点来看,他跟曹襄这个朋友做的很是成功。
如果不让李敢倾诉出来,天知道他会被这些事情给折磨成什么样子。
史书上这家伙这所以会干出殴打卫青的事情,恐怕就是被这些事情给压抑成变态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明亮的阳光照在三双桃子一般红肿的眼睛上,曹襄很想笑,云琅也很想笑,李敢摇晃着大脑袋道:“这里四下无人,想笑就笑,我父亲不会见怪的。”
曹襄立刻指着云琅的眼睛大笑起来,云琅也伸手指着李敢曹襄的眼睛大笑。
最后,一心守孝觉得不适合在父亲坟墓前大笑的李敢,终于也忍不住了,笑的比他们两人更加大声……
门外的张氏跪在公公的坟墓前,听着丈夫的笑声,用手帕擦拭去了公公墓碑上的浮土轻声道:“您的苦心没有白费,我的夫君确实如同您说的——是一条好汉!”
云琅曹襄的眼睛肿的见不了人,只好陪着李敢住在茅屋里吃了两天的粗茶淡饭。
第三天的时候,不论李敢如何哀求,他们俩也决定回阳陵邑了,李敢已经走出了心理阴影,继续留着只能陪这家伙吃苦而已,毫无作用。
与其让三人一起吃苦,不如让一个吃苦,这就是云琅跟曹襄认为的最佳解决方案。
反正,李广是李敢的爸爸,不是他跟曹襄的爸爸!